对于社会性不强的物种来说，被注视是一件很讨厌的事情，无论那些视线里包含着怎样的情绪，作为被注视的对象，是绝对没有愉快的情绪可言的，恶意与善意的区别仅仅是前者会“想攻击”，而后者则“可以无视”。
——就好像伊莱扎并不想傻傻地站在这里被人围观。
来自制冷的冷风，来自热源的热气，来自运动的气流，会场里的气流流动方式紊乱无序，充满了太多影响判断的因素，再加上她身边围了太多人，他们一直在试图和她进行身体接触，不断有人问她照片照片照片，伊莱扎不懂他们想表达什么，想直接离开又怕他们跟上来。
人墙阻隔了一定程度上的空气流通，更是阻隔了她的感受。
触须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在她肩上不安分地动了动，请示她可不可以把这些食物清扫出去。
伊莱扎吐出一口气，郁郁之色在眼底堆积。
有一瞬间她简直觉得这样也不错了，要不是听到了熟悉的心跳声，她可能真的会——
在发现小蜘蛛正在往这边挤后，伊莱扎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立刻把跃跃欲试的触须驱赶去探索信息。
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解决吧。伊莱扎心有戚戚地想。
想着终于能摆脱现在的局面，她忍不住有些雀跃起来，周围的人墙也不知为何又散了开来，留给她足够的空间，伊莱扎的心情更不错了，就连又有什么人走到了她对面对她说话也不在意了，反而嘴角勾出点弧度，歪着脑袋，对着对方点了点头。
彼得·专业人士·帕克好不容易挤到伊莱扎身后，正准备拍拍她的肩把她带走，可他刚伸出手，周围的人忽然向后退去，连带着他也不得不向后退，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群围出了一小片场地，把伊莱扎留在了中央。
“发生什么了？”彼得疑惑地问周围的人。
“给coser留点位置。”他旁边的高瘦青年盯着场中的场景，随口回道。
彼得只好把头转回去，努力站直身体，踮脚从前面的人肩上看过去——
他看到了一个蜘蛛侠出现在了伊莱扎对面，手脚利索地坐到了地上，双手撑着身后的地面，抬起头望向伊莱扎。
彼得：“……”
彼得：“？？？？？？？？”
哪怕换成任何一个其他的场景，彼得都只会无可奈何地看完这一幕，然后再把伊莱扎悄悄带走，但在这个瞬间，这个位置，这个构图，这个场面——
迷弟的思维方式在彼得脑海中觉醒了。
他骤然睁大了眼睛，忽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随即就被极大的惊恐击中，尴尬呼啸着淹没了他。
等等，等等，等等。
因为素材太少，这段时间以来，立交桥上对视的那张抓拍早就在各种剪辑转发同人图里被花样改造，让迷弟迷妹们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那一幕，距离，视角，眼神——你说两个人都蒙面哪来的表情？你没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张力和气场吗！你真的想象不出来视线交汇中的感情吗！讲真感情什么的……自由心证就好了啊！
当然，破折号之后的话只在某些CP粉里流传，彼得一点也不知道。
但这不妨碍他知道关于这一幕一个流传甚广的粉丝向后续……
[她在桥面上降落。
她收起龙翼，以她一贯的挑剔审视跌坐在地上的男人。他似乎已经脱力，一时站不起来，他抬起头，隔着面罩看着她。
她猜他对自己笑了笑。
她左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微微歪头，回给他一个冷淡的笑容。
“不算很难。”她说。她没有动，也没有把他拉起来的意思。
“我知道。”他说。
她看着他爬起来，觉得有些失望，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总得做些什么。不然太尴尬了。
于是她抬起手，捞住一片路过的灰烬，在拇指和食指间碾碎。细小的黑灰沾染在指腹上，她吹走了它们。
“嘿，”她听见他犹豫着说，“这不是合适的时机……但是我可能找不到更合适的时候了。”]
彼得心如死灰地想，他就不该一时好奇点开那个链接的。
那是个错误，他当时手抖了。
他什么都没看到。
他什么都不知道。
彼得发自内心地希望自己能够找到什么理由，让他能够理直气壮地穿上制服，跳出来阻止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然而那样只会证实更多奇怪的东西……接下来那一幕会不会发生他已经不在意了，但是如果那一幕中的主角之一是伊莱扎，这，就，不是尴尬能形容的了。
等等，凡妮莎也cos了龙女啊？她能不能赶紧把伊莱扎替换下来？
彼得急忙在人群中搜寻着凡妮莎的身影，很快他就看到了那个个子颇高的白发姑娘，但是彼得很快绝望地看到，她死死盯着场中的两人，双手祈祷一样放在胸前，屏住了呼吸，脸上浮现出糅杂了感动和满足的神情，显然和其他人一样陷入了某种如梦似幻的情绪之中。
……Holy shit.
彼得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只能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自我催眠他接下来什么都看不到……哪怕他知道会发生什么。
然而，和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幕一样。
那个蜘蛛侠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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