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它还给我吗？”
战台正东被雨幕浸染的血水石面上，双瞳无神的梦惜怜静静望着怀中此刻脸庞已经暗灰起来的封尘凌，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封尘凌手边赫然是数年前她前去封庄遇见封父时交给他一百两金币所盛的青绣袋。可现在…那一百两金币却洒落一地。
都说是金子总会发光，可阴沉天穹下，本是光芒闪烁的金币都收敛了自身的耀眼。
这又何尝不是封尘凌的一种遗憾？
自始至终他都想将这一百两金币亲自交还给梦惜怜，奈何生机尽落他都没有机会开口。
“你知道吗？当初在大天风潭你看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女人的心思都是细腻的啊，我又怎么能察觉不到你的古怪？”
捋着封尘凌的血发，梦惜怜自语低笑道。
“不过我好像又太笨了，当初进尊圣大殿你总说你的名字我日后会知道，甚至为了我不顾性命的和那个女人战斗，而我竟然从来没想过你就是那个家伙。”
精致脸颊紧贴着封尘凌的脸庞，梦惜怜幽幽出声。
“其实…那件事情一直以来就是我的错啊！这四年每次想起你我都在自欺欺人的认为我应该恨你。可到最后我只是恨自己当初的懦弱罢了。”
轻摇着额头，梦惜怜忽而抬起头认真盯着封尘凌温润的脸庞。
“听师叔说封天术拥有改人容颜的效果，说实话…当初在大天风潭你是不是还因为这张脸心里有些得意啊？”
噗嗤一笑，梦惜怜那噙满了泪水的眼眶努力不去闭合，可最后越发模糊的视线再次变得明亮时，泪珠还是从俏脸残挂流落。
“其实不管你什么模样我都从来没有厌恶过你，只不过当年那件事我一直无法释怀罢了。”
嘴角漫起一抹小女儿家的羞涩，回忆起那一夜的梦惜怜此刻脸颊好像熟透的苹果一样绯红。
“喂、你是听不出来我已经原谅你了吗？”
玉指轻点着封尘凌的血色胸膛，梦惜怜的小脸默然又是泛起一丝惊讶。
“回答我啊，难道这个结果你还不高兴吗？”
手指曲起微握成拳，梦惜怜轻轻敲打着封尘凌的胸膛。
“你一定是不好意思对我说这些所以才装死的对么？前天再世雨姬你不都没事儿嘛！”
嫩唇嘟起，梦惜怜嗔怨的望着封尘凌显然有些不乐意。
……
阴雨下的古山过分的压抑，可最令人心头沉抑的还是此刻梦惜怜彻底沉寂在自我世界无法醒来的悲伤。
自封尘凌来到玄古战台这几日，除了前天再世雨姬自主攻击外，他与世俗男子在梦中都不敢亵渎的梦惜怜毫无交集。纵然先前封尘凌甘愿在梦惜怜手中解脱他们能看出古怪，可那种冲击远不如现在梦惜怜的幽怨自喃带给他们的震动。
甚至…他们还有些羡慕封尘凌。
纵使千夫所指，封尘凌在四年前便拥有了他们一辈子都不敢言明更不会身体力行的幸福。
……
“难怪有些事就算你舍命都不愿出说口呢。”
认真盯着梦惜怜怀中的封尘凌，此时站在战台中央的心儿竟有种鼻尖发酸的冲动。
她紧紧跟踪着封尘凌可到头来却不如哥哥看的清晰。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凡是和浮云门这三个字沾边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只是…封尘凌在进入那处神秘空间之前又何尝不是一张白纸？
他的天性并不是要让极帝子千年前的罪孽再次上演。有的不过是希望浮云门再现当年峥嵘、不过是希望宗派大陆的世人不再暗责他的师父浮云子为什么会教导出那等孽徒、更是希望天下之众能够在提及浮云门时会和提及别的宗门是一样的情绪罢了。
奈何，这个在自己手中唯唯诺诺太久的家伙在曾经拥有过的倾世佳人面前还是累了。
他太清楚玄古之战结束后要面对什么。并非是一个家族，一个王朝亦或是一个宗门施加在身上的压力。
而是…整个大陆。
除了寥寥几人能够在特定环境出手对他略作援助外，身左身右都是令人无力的万丈深渊，他这一生都只能如履薄冰的度过。
所以，偿还对梦惜怜心底最深的歉意，证明尘封千年的浮云门于今日再次闪耀过的唯一办法就是他战胜了剑无痕这个被天下武修之众最是寄予厚望的宗门天才却甘愿结束在梦惜怜手中。
封尘凌所走的路似乎都与他冥冥中会有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他从没有想过身旁这位天之骄女早已放下对他的芥蒂和恨意，甚至甘愿背离天下人的期望在他死后紧紧拥抱着他。
他的一走了之又何尝不是对梦惜怜这漫长一生的折磨？
……
“他从没有高估自己，却低估了梦惜怜对他的感觉。”
战台西北，并没有刻意聆听梦惜怜呢喃之言的陌路苦涩一笑。
他始终觉得梦惜怜就是个娇弱女子，尽管这个女人拥有世间女子都会艳羡的容颜。可今日他才明白原来这个女人从心里认定一个男人会疯狂到什么地步？
此刻的她只愿握住和封尘凌的点点滴滴弥留在心间的温暖，世间的流言蜚语于她而言轻若风絮。这种失落的坚强整个大陆又有几人能懂得？
“真正的痴情又何关悠悠岁月啊！”
闻言，身为前辈的沉遥公子盯着悲戚呢喃的梦惜怜也是复杂道。
梦惜怜绝非沉不住气的女子，事关自己的清誉即便封尘凌在玄古北域舍命帮她想来她也只会将这种由恨到爱的转变深埋在心里。
奈何，封尘凌甘愿在她手中结束一切的方式却断裂了梦惜怜最后一根紧紧绷着的心弦。
心弦已断，世俗的一切又何需在乎？
……
“你还要睡多久啊？”
轻晃着封尘凌的肩膀，双眸空洞的佳人嗔怒之色愈发明显。似乎在瞬间想到什么，梦惜怜的俏脸忽而漫起一抹愧疚。
“对了，先前你希望我和幽灭师兄一起幸福下去无非因为大天生死诀嘛！”
似乎看见封尘凌一脸吃醋的表情，梦惜怜隐隐有些小得意。
可接下来梦惜怜的举动差些让幽血劫夫妻二人违背天恒子的命令直接出手，甚至…此举已经让天下武修之众对梦惜怜的决断底线模糊起来。
“为了证明我这辈子只是你的女人，现在我就毁了它好不好？”
轻抚着封尘凌的脸庞，倏尔便见梦惜怜玉指一缕黑暗火焰诡异升起，在幽城仙子大呼不可时，这缕火焰已经顺着梦惜怜皓腕阳池穴窜入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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