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铃铛声响了半宿，第二天宫里罕见地发了赏赐。
不止武顺常一个人，林贵人、司马美人、白才人、黄宝林、莫良人都有。不过算起来，也只有武顺常是因色入宫，其他几位得赏赐的都是新帝治下重臣心腹家的公子。
“这回赏下来的都是今年新送入宫的贡品，您看看，这缎子面料，着实难得呢。”清宴殿里，新调到白卿身边的小茂子故意开了门，冲着对面的琅轩殿叽叽喳喳地叫唤。
对面那位楚才人不是一直在吹嘘自己拔得了头筹么。现在看看，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什么都没有，陛下根本就记不住他是谁！
“行了。把门关上吧，这两天风大的很。”白卿原本在屋子里练字，听见小茂子在外面喊，满脸的哭笑不得。
本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儿。他进宫、得赏赐，都是看在自己母亲的面子。若对面的楚才人也有这么个拿的出手的母亲，也必然少不了什么恩荣封赏。
细细想来，也着实没什么意思。
“您不喜欢我去张扬？”小茂子听了白卿的吩咐，关上门讪讪地蹭到白卿的身边，吞吞吐吐了半天，方才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也算不上。”白卿一见小茂子这战战兢兢的卑弱情态，立时就软了心，非但神情软了下来，连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前些日子你不还生气琅轩殿的芽儿张狂来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们殿没有赏赐，上上下下必然心中不快。咱们虽不怕他们，但也没必要在人家心上再捅一刀，故意结仇。老话说的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平日里还得与人为善才好。”
白卿温温和和地开口，语气也说不上强硬。可小茂子听来，却满心的委屈，忍不住眼含泪花辩驳了起来。
“这宫里哪有什么与人为善。都是捧高踩低，得势的欺负弱势的，得宠的踩着不得宠的。您进来的日头短，咱们又得了赏，一时没人敢欺负咱们。可若是咱们太好说话了，又没眼见的盛宠，时间一长，便有那不要脸的底下人来故意气人。您倒是心好，不过叫人蹬鼻子上脸罢了。”
小茂子话说得比白卿还多，脸上却比白卿还委屈。
白卿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自己说了也没什么用。这地方的人和事儿，都不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变的。既然话说了没用，也不必多说。
见白卿安抚一笑，在不言语，只是又拿起笔来写字，小茂子也凭空失了两分底气。他虽知道自己心里是为了白卿好，但也怕他厌烦了自己。
因此站在白卿身边，一时又彷徨起来。
“去把东西收拾好了，再看看尚衣局什么时候来人。三日后就是中秋节了，节宴上总得换身新鲜的。”白卿喜静惯了，见小茂子在自己身边站立不安，便顺手支了个事儿给他做。
一时怕他闲下来多想，二是自己也想清净些。
等小茂子颠颠走了，白卿方才放下手中的笔，看着白纸上潦草疏狂的字迹烦躁起来。也说不上为什么，明明已经过上了清净日子。宫中的礼仪规矩已然学完，只要不想出去就可以不出去见人，吃穿用的也没有少给自己，但就是觉得憋屈和难受。
也许是因为这里没什么能说话的人。也许是说了话，也只能是毫无意义的废话。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三天后的中秋节宴。
中秋节宴之前，宫中就到处都挂满了大红、明黄的灯笼，将整个宫中各处都照得一团明亮，兼着一派的喜气洋洋。
白卿到的不早不晚。在他前头来的，多是位份比不上他的，而在他到来之后，那些位份高的人才姗姗来迟。
他们每人一个小桌子，按着位份等级列于庭中的左侧，右边是皇族亲贵。有成年封王之后拖家带口的各位公主，也有年纪不一、各有封号的皇子、王子、公子……不仅人数比这边多了不少，而且十分热闹，未等开席便已相互叙话起来。
倒是后宫这些小公子，大多都是刚进宫，与谁都不认识。虽然个个穿得花枝招展，但没一个主动打招呼的。都是挺着脊背，昂着下巴，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的溜直，就好像个个身后都顶了一把开了刃的刀，稍稍往后一倾，就会被捅出个血窟窿来。
白卿也是如此端坐着，神态自若地目视前方，假装无视对面扫来的审视目光。
其实谁又能骗得过谁呢。不止对面的人好奇，他们难道不想知道对面人的身份和过往吗？不过面子薄，又刚学了规矩，不好不做出个端庄仪态，好撑场子罢了。
要不是不好转头左右看，白卿也想仔细看看，旁人都穿了什么衣服，戴了什么饰品。尤其是左边那个，隔着两丈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花香，熏得白卿频频偏头，只为躲避这浓郁的气息。
这味道不止白卿不适，许瑺来的时候也几乎被熏了一跟头。
许瑺按着规矩，白日先去太庙焚香祭祖，回来又在上书房看着太尉与司徒吵了半天的架，正是头昏脑涨的时候，就在门口碰见了她的正宫夫君，曲承徽。
曲承徽是先帝给她选的郎君，出自颍川曲家，本是世家大族。但能成为许瑺的正夫却是因为父亲家与先帝所宠的易荣华连了宗。这才打败了无数候选之子，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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