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道：“倘若仙凡相恋，历经折难而不知悔改，那便除去记忆，饮孟婆汤和忘情水，贬下凡间。”
“若人妖殊途、仍然相恋，那便再加磨难，如仙凡一般誓死不改的话，那就再饮孟婆汤和忘情水，再入轮回。”
“生生世世不悔，便生生世世入轮回。”
小青悚然：“这……”
这和她印象中，和憧憬着的天庭不一样。
说句不客气的话，这般折磨人，不把人折磨到反悔就不罢休，当真是神仙作风吗？倒有几分在人间肆意妄为的妖怪风气了。
悚然之后，便是惊惧与愤怒了。
如果她和白素贞素不相识，得知此事，恐怕只会不怎么走心地怜悯一句实在是太可怜了。
毕竟天庭一副错的不是我、那肯定是你，你既然不悔改就要一直这样反复轮回，遭受折磨下去。
但是她和白素贞携手相伴几年，期间一起闯过地府、一起拜过神仙，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早已情同姐妹，不然也不会一直为了雷峰塔一事辗转奔波。
这几年，见过的世面越多，小青也越发有经验，所以，在从那几句话的惊雷中清醒过来，捋了捋信息量后，她就感觉到有些绝望了。
怪不得这几年，她无论怎么找门路，都没有愿意帮助她们的势力。
怪不得就连净慈寺的主持都曾叹气劝告她不要再继续执着下去了、不然可能会惹到她惹不起的存在。
和整个天庭相比，她确实有些渺小了，别说鸡蛋碰石头了，如果天庭的某位神仙突然心情不好，想解决她，根本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差距过大，小青甚至没有真切的反抗感，只有仿佛从心脏处发出的强烈疲惫感和不知向谁发泄过去的怒火。
她现在的反应，甚至比得知姐姐被镇压时还要镇定平静几分。
得知白素贞被镇压的时候，她当场气到直接打去净慈寺，但是现在，她只是摇摇欲坠了几下，也没怎么暴怒着破坏周围的环境。
她只觉得越去想这到底代表着什么，越觉得眼前天晕地旋。
在她气血上涌的时候，狐妖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伸手勾了一下，就像刚刚转手腕挑起白纱一样的动作。
然后小青就感觉像是被迎面泼了一桶冷水，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没有了，就连在绝望下蠢蠢欲动的杀欲也被浇得一滴不剩。
她打了一个激灵，终于从那种过分镇定的雕塑感中脱离出来，大口喘着气道：“多谢……多谢阁下相助。”
狐妖没有冷嘲热讽什么，也没有像其他那些妖艳的狐族，明明心里关心、嘴上还要刺一下。
他只是眨了眨眼睛，平静道：“收敛气息，控制身体吸收灵气的速度。”
“对你来说，这里的灵气太浓郁了，你根基不稳，又受到冲击，再不稳定心神，就要走火入魔，坠入魔道了。”
不，你这是对自己的力量没有清晰的认知。
小青在心里默默道。
被迎面浇了一头透心凉的冷水，她现在还处于清心寡欲、瑟瑟发抖的状态，估摸着起码最近几年都有些蔫不拉几的，不用再去担心自己是否会修炼偏歪、走火入魔了。
不过，她抬眼看了一眼狐妖，咬唇道：“就算坠入魔道又如何，事情又不会再糟糕一点了……三界皆厌恶魔道，可天庭上的那些神仙们，又和魔道有何区别？”
说这句话的时候，小青一直抬着头，尽量在保持尊重的情况下，悄悄观察狐妖的表情。
前半句的时候，对方微微皱眉，后半句的时候，对方又展开了眉头，还是没什么表情。
不过也没有类似生气的反应。
想想对方刚刚对天庭的态度吧，和她现在对天庭的态度几乎差不多，都是‘天庭就是垃圾’的那种态度。
所以她说出类似的，没有对方严重、但也符合现在她的行为逻辑，贬低天庭的话，对方大概率不会觉得生气发怒之类的，反而会有点同阵营的感觉。
唯一的阻碍大概就是，小青感觉自己说天庭坏话的时候，会被雷劈就是了。
就比如刚才，狐妖眼都不眨地说出白素贞被镇压的深层原因后，天边划过的那道惊雷。
小青可不会以为那真的只是寻常划过的雷，而不是某些存在震怒的表现。
不过出乎意料，又在常理之中的是，她理直气壮说天庭坏话的时候，根本没被雷劈，她把本来警惕着、随时溜走和抵抗天雷的动作松弛一下。
狐妖轻哼了一声，看起来对她带着明显奉承的话兴致缺缺。
不是狐族常用的那种欲擒故纵，而是真的兴致缺缺，对方的注意力明显放到那条在空中乱滚的鱼身上了。
这龙宫虽然还是在海底，但是内部一点水都没有，那尾鱼却可以轻松地在空气里胡乱舞动，有些动作就和在水里借力、才能使出来的动作一样。
不过在实力面前，这一点也不奇怪，很正常，哪怕那尾鱼下一秒就突然进化成龙，然后天庭顺理成章地劈下雷劫，顺便把她也一块劈了，小青都不是多么诧异。
那种冷意仍然还在，小青微转眼睛，又咬着唇道：“若是换位存在，阁下肯告知我如此重大的事，小青便会及时收手、另作打算，是如何也不会牵连阁下的。”
狐妖的眉峰动了动，他弯起手指，勾了一下那尾鱼的尾巴，让鱼不停发出‘朝歌朝歌’的声音。
然后冷淡道：“但是你现在不打算走。”
“小青之前幸得高人指点，因此知道一些阁下的事……”小青道，她顿了顿，才尽量把握着度，把剩下的话说出来，“比如妲己娘娘。”
殿内猛地一冷。
小青反而松了一口气。
走？走是肯定不能走的。现在走了，她还怎么救姐姐？
就看她在外面闯荡了这么久，也没谁告诉她如此秘闻和事情的深层原因，就知道要是现在走了，回头再找到一个能出手救姐姐的存在有多难了。
……起码就连城隍都认为，最有可能帮助她的，是眼前这位狐妖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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