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九渊从来都是将心中伤痛和苦楚都憋在心里，但在早已经动了心的容月面前，看着少女伤心欲绝的模样，他实在无法做到沉默不厌掉头而去。
当情绪发酵到了极点，在唯一一个知道他的过往懂得他心中酸楚的少女面前，他实在做不到将一切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眼眸中不由自主地透出萧瑟的意味，泪水一滴滴地无声滑落，声音也变得凄厉和悲怆，带着数万年来独自追寻的孤寂，继续开口道：
“阿月，你可知，我也舍不得抛下你选择独自离去？”
“遭遇背叛之后，我很难再相信旁人，但唯独你，能够轻而易举走进我的心房，看到我的渴望，感受到我的痛苦。”
“纵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瞒我诸多，可我从第一面就将你当作了我心中唯一的光，那时，你不是说过要与我并肩同行的吗？”
“当初我不问你从何而来，便赌上一切只相信了那一句话，而今，你为何不能也全身心地信赖我所做的一切呢？”
九渊的声声质问，丝毫不比容月的相差分毫，在充满着黑暗的漫漫长路上，他深陷于矛盾之中，却不愿意将自己的真心再埋藏。
他既然不愿让未来的自己后悔，那么这些话他一定要诉说给她，故而没有等容月做出回答，那素来邪佞恣肆的人便眸中蓄满了泪水，冰凉的眼睛里，似有一星半点的暗涌，犹如天际最微弱的一抹星光，带着恳切和深情，以不肯就此罢手的倔强口吻开口道：
“阿月，我从一开始便知道，爱上你是我苦心筹谋万年来做的最疯狂的一件事，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无法对你的感情视而不见，更不能忍受你受伤，所以才会对犹如阳光般灿烂明媚的你的炙热感情予以回应。”
“我想，一如你所言，有些话，若是不曾说出口，便会成为永生的遗恨。当年我失去了最疼爱我的父母，而今，我不愿再失去你。所以在此刻我告诉你我的心意，就是想我们都能够珍惜彼此还能够在一起的时光。”
这是头一遭九渊说出这样埋藏在心底的话，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可以这样肆意宣泄，只觉得心中悲伤不可抑制，令他不由自主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在近乎于再次表白的话之后，他的眸子瞬间开始变得猩红起来，如暴风雨即将降临般，神情无比冷峻可怕：
“阿月，你既然知道我的一切往事，那也该清楚，父君那般为天下计的圣君，为了无辜的母妃，为了年幼无力的我，宁愿成为勾结魔族背叛天界的谋逆之人，也不愿意舍弃而保全自己。”
“我对你的感情可比父君，但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够放下这刻骨铭心的仇恨，那是两万年来我活着的唯一意义，每每夜深人静之时，我眼前都会浮现出那血腥残忍的一幕幕。”
“我父君母妃的声名，那两万年前的阴谋，还有如今天帝乾泓的真面目，我要统统揭开，一雪前耻，还我苦命的父母一个迟来的公道，这是我拼尽全力活到现在唯一想要做的事情，也是作为不孝的儿子唯一能为他们所做的事情。”
在讲述心中的想法之时，话到此处，九渊眼神之中氤氲着两万年来堆积的仇恨，不免有些自嘲地感慨，语调凉薄而又悲伤：
“毕竟除了我，还有谁能够记得当年之事，知道他们的冤屈呢？”
“正如阿月你有自己想要一样，我也有自己挥之不去的执念，如果无法兼有，我只能选择按照这两万来的那般继续为复仇而活。”
“为了哪个目标，我从来都是可以神挡杀神，魔挡除魔！”
“我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除了阿月你，这四海八荒的其他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似乎终于说完了想要说的话，九渊最后用同样哀伤的眼神看向了全身上下都在战栗的容月，苍凉地笑了笑，幽幽地开口道：
“阿月，我对你，是真心，但，比之爱情，我还有更重要的使命要去完成。”
“我不希望你再来给我压力逼我陷入两难之地，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所以，我认定的一切，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都会去做！”
“我希望在我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你都能够一如此前承诺的那样义无反顾地站在我身边，珍惜我们在一起的这些宝贵的时光。”
九渊没给容月说话的机会，便将自己心中的酸楚和痛苦一股脑都倒了出来，同时也算是正大光明地向容月说清楚了自己的心意。
因为他不愿意强迫她做不愿意做之事，也不想再被少女所触动，故而说完之后，他便转了身，背影孤寂地向着殿外方向而去，留恋地开口道道：
“阿月，我相信你不会将我的身份泄露，阻止我的计划，站在我的对立面，所以，你不要让我失望。”
“即便我要一条道走到黑，也会为了你拼命活下来的，到那时，我活着的意义，便只有你了！”
九渊这一番从未对外人言说的话一出口，便令容月涕泪纵横，心中更添数不清的悲痛和愧疚。
他不说，她便以为，自己想当然地能够理解复仇对他的意义。
直到九渊一改前态说出如此掏心窝子的话，她才知道她以为的感同身受不过微乎其微，她承受的痛苦，与他相比，亦是九牛一毛。
故而当他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于亲手写下九渊悲惨命运的容月而言，一切已然是再无回转之余地，她根本再无话可说。
毕竟，他所经历的一切，促使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他已经充分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在短暂相处的时光里，她能够得到他的爱和深情，融化他心底的坚冰，带给他温暖与光芒，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故而在九渊脚步即将迈向殿外之时，原本哭得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容月突然间仰起头，嘴角划过一抹灿烂的笑容，眸中闪过释然，大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九渊，你有你的苦衷，因此做出了选择，那我也不会强求。”
“只是，既然我是为你而来，那必然不会让你一人置身险境，甚至走向不归路，我要你好好地活着，真正地为你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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