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弃了残席，移步换地方，沿着楼梯到了二楼，里面间隔疏朗，统共就一个大开间，十来个画架整整齐齐地收着，靠在墙壁上。贴墙站着的实木纸架上，整齐堆叠着百十刀上好熟宣。另在架子靠底部的一层，堆放的是生宣。在东首，一张快两丈长的船木大案，上面笔架悬笔，颜料整齐归位，只有一张垫布在其上。
大案的侧方，坐东朝西，又能够抬头看向窗外的角落，才是喝茶的地方。
眼见郭霭径直走向屋子储物间，又看一眼茶盘下空空的，麦希明知道郭霭是要去提水，就说：“让我来帮您吧。”
郭霭爽快道：“好啊，那就谢谢你了。”
走进了储物间，麦希明看了看，有大桶水，也有两升装的，他提了一桶大的，帮着郭霭提到茶盘旁边，接上了饮水管子。
郭霭开心地说：“麦总可真的帮我大忙了，年纪大了，提不动啦。又不能老是麻烦别人，那样不好。”
林佳茵四顾左右，问：“霭姨，平时就您在这儿工作么？”
郭霭说：“算是吧。除非吃饭，否则是没有人来的。其他的几个师兄弟师姐妹，谁得闲就来一下……我就是这儿的看家人。楼上这地方就是我的工作室，别看这地方平平无奇，楼下的天花板和楼上的地板都做了特殊的吸油处理，不担心吃饭地方油烟雾气往上飘，腐蚀了画纸。这些画板是我学生的，过段日子放暑假了，他们就会过来了。到时候这地方就不接待外客了，他们要呆在这里集训。”
林佳茵羡慕地说：“哇，集训，多好玩啊。收不收成年业余学生？零基础那种？”
郭霭笑眯眯地说：“我不收，不过我师姐收，她专门带一些出来工作的白领学画画的，很受欢迎。那个班上也一样会有外出写生和集训的课程。”
看着林佳茵满眼羡慕的模样，林小麦说：“等以后而铺头还有工作都稳定下来了，你也可以报名参加啊。到时候就有时间了。”
林佳茵眼底亮光一闪，连连点头。程子华纳闷地问林小麦道：“大姐头，她喜欢画画？”
林小麦弯弯嘴角，说：“她就那样，三分钟热度。现在先答应着她呗，到时候她喜欢去也可以，新鲜劲过去了放弃也可以，随得她咯。”
程子华哑然失笑：“哈？咁都得？那……岂不是宠坏她了？”
摇了摇头，林小麦说：“宠，是宠不坏的。何况我们这样的家庭，从小妈妈就不在了，就算要宠，也心有余力不足啊。说是宠，不如说是一家人齐齐整整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再说了，你看着佳茵是被宠坏的那种孩子吗？”
扶了扶眼镜，程子华说：“这我得摸着良心说老实话，她不是。”
停了一停，又饶有兴致地追问道：“她……就没有真正的兴趣？”
林小麦想了想说：“有啊，收拾整理咯。就美食园开张那会儿，您没有留意到嘛，走哪儿收拾哪儿。还有就是，我们的工作笔记什么的，看着整整齐齐的，各种走访过的店铺，按照日期、名称、地址、特色，图文并茂地做在了手账本里，为了方便查阅，还贴了不同颜色的标签纸，按照标签来翻页就能翻到。这些都是她弄的。”
程子华惊讶道：“啊？我一直以为是大姐头你的手笔呢，她为什么不说？她那会儿带我吃个文昌鸡都嘚瑟得恨不能尾巴翘到天上去的……”
林小麦说：“那有什么好说的。上班第一天我就叮嘱她了，认真工作，别把那些有的没的事情挂嘴边。她还是听我的话的。”
林佳茵冷不丁插进来一句：“你们在说什么？”
程子华说：“你姐在夸你呢，说你听话，工作能力强。能够帮我把最近收回来的那几箱子调查问卷给整理好了，湿湿碎小意思。”
林佳茵不假思索地反驳道：“老板你撒谎，后半截绝对不是我姐说的！”
“这样都骗不了你……”麦希明在旁边听着，也都忍不住笑了，说，“不过是真的，要把那些问卷尽快整理好。这是第二次问卷了，整好之后送过去，很快就可以出报告。关于下一阶段的路怎么走，还得着落在报告上呢。”
立马收敛笑容，林佳茵神色肃然地答应着：“是。老板。”
好姐双手捧着一个淡青色的斛，从门外走了进来，遇到那高高的门槛的时候，脚步很敏捷地垮了过去，手中所捧着的器皿连同里面的水，那是纹风不动。
看了好姐一眼，麦希明收回目光，对郭霭笑道：“霭姨，好姐是不是跟了你好久，一直都在这儿当服务员？”
郭霭说：“她啊，原本是我在娘家时候的工人。后来我结婚了，她不舍得我，就又跟了我到了夫家，帮我带大了儿女。我那时候很忙，经常要在画室里搞创作，搞完创作了，又要出去巡展什么的。她不放心我，又跟来画室里帮手。日子一长，呆出感情来了，索性直接留在这里。正好我们的画院菜也张罗起来了，她就干起了这份活计。”
麦希明道：“难怪……我就说，看好姐的言行举止，比米其林里面受过专业培训的服务员们，专业程度上似乎有所不及。毕竟那些都服务员都精挑细选出来，定期考核不说，每个月换菜单的时候，还会进行专门培训，甚至会教一些简单的堂烹技巧。但有一点，是好姐远远胜过他们的，就是对这个地方每个角落，每个菜式的热爱，乃至每个来这儿的人的尊重与热诚。”
想起了什么，程子华忽然笑了一声，又捂住了嘴巴，别过脸去。
林佳茵忍不住追问：“老板，你笑什么？”
程子华说：“没什么。”
“哎呀，老板，你说嘛。是大老板的话引起了你什么联想么？”
左一声右一声的催促，程子华却不过，只得说：“我是觉得老大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啦，然后就想起了一个比方……嗯，不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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