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莲无心烂似泥，薏米肥厚嚼弹牙。看着林佳茵把小半碗汤渣伴着酱油吃掉了，肥仔健惊讶地说：“你还真吃得下啊！”
林佳茵腮帮子鼓鼓的，一动一动地像个仓鼠似的，把嘴巴里含着的食物吞咽净尽之后才说：“怎么吃不下，这可都是营养！过去老一辈老说，精华在汤里。这是不对的，融化进汤里的营养物质实际上不到1%。喝汤嘛，就是喝个味道。要说正儿八经的营养，还是在汤渣里面的啊。”
也是学着林佳茵的样子给自己舀了小半碗莲子薏米，程子华还舀了一块冬瓜皮。看着他把冬瓜皮也吃下去了，林佳茵忽然笑起来，说：“老板，冬瓜皮一般不吃的呀！”
她已经说迟了，程子华已经吃下去了，完全不以为意地说：“我知道。不过这种煲得软烂如棉的，我倒是不介意尝尝味道。”
林佳茵随口吐槽：“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嘛……就是那个送粽子给外国人的笑话。老板，你好歹也是黄皮肤黑头发的，就别犯这种低级错误啦。”
程子华微一凝神就想明白了，脑门上垂下几根黑线，说：“什么低级错误……行吧。不吃就是了。”
肥仔健笑着说：“冬瓜皮利尿祛湿，还带着天然甜味，谁说不能吃了。在我乡下，过年的时候有做糖冬瓜的习俗。做完糖冬瓜之后剩下大量冬瓜皮，就会做成腌瓜皮来吃。也不用什么精细调味，一层冬瓜皮，一层粗盐，一层棠梨肉，再一层薄薄的猪网油，浇大量的酒。三天内就可以吃……很惹味的！缺点就是没办法久放，再多放一天就软了。”
身子微微后仰，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肥仔健微微扬起了脑袋，一脸怀念地说：“过年的时候大鱼大肉，吃得拉尿都带油。这时候来一碟凉拌酸辣发财青，又或者炒个蒜蓉发财青，那真是开胃刮油，美滋滋——对了，这种腌冬瓜皮，我们就叫发财青，好意头嘛。”
程子华听了，有些略带得意地看了林佳茵一眼，就差脑门上没有用章子来戳上“我就说了吧”五个大字了。轻声说：“你看看，冬瓜皮又不是南瓜皮，吃吃更健康——你要不要来试试？”
拼命摇头加摇手，林佳茵敬谢不敏地说：“谢谢了，不客气。”
程子华呵呵笑了两声，也不勉强，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点菜单看了看，他眼里露出温柔的光：“这个香花菜……不知道是不是我们那边的那种香花菜？这个季节确实也是吃香花菜的时候了，每年这个时候，我们的中厨就会到唐人街的中国市场里，专门买回新鲜空运到的香花菜。有时候用面筋来素炒，有时候剁烂了熬成菜羹或者跟牛肉一起熬成双色羹，味道清鲜……真怀念。”
“对于老板来说，那些是不是就是从小怀念的味道呢？”林佳茵问。
程子华抬起头来，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意外，喃喃道：“应该……也算是吧？反正我父母工作很忙，上面也有兄弟，作为幺子。我的母亲很少做饭给我吃，她是个优雅的妇人……”
他骤然降低了说话声调，林佳茵偷偷地睨着他，不好意思地说：“老板，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提起来的。”
程子华说：“哈哈……你别误会。我母亲的厨艺很好，味觉也灵敏。我是兄弟姐妹里面唯一一个继承了她这个优点的，她常说我最像她，特别喜欢我。不过想要把食物做得好吃，就必须舍得花时间和心思，所以家里宁可花钱请专业的厨子来做。我也是赞成这么做的，毕竟我母亲的时间很值钱。”
林佳茵半开玩笑地冲口而出道：“那你天天花时间跟我一起钻街走巷的，我很赚啊！”
肥仔健低声嘟哝道：“过了啊过了啊，老铁你过了啊……”
孰料，程子华斜斜地飞了她一眼，扶了扶眼镜，说：“你是赚了。我在那边的预约午餐，是标价收费的……不过为了开辟新的地方嘛。我是不会计较的啦。”
林佳茵目瞪口呆，傻眼：“……预约收费的午餐？那岂不是跟那股神一样？”
程子华说：“倒是没有那么贵……”
这会儿窗外忽然一阵树影吹动，吹散了原本层层堆叠的乌云，露出一弯明媚月光。林佳茵抬头看着窗外，笑道：“香花菜其实不专门指一种菜，而是一类菜。最最著名的，就是夜香花了，花色浅白香味清淡，可以煲汤，也能够素炒菌肴增香。我不知道老板你在那边的香花菜用的是哪个品种，估计是应该会有些许出入的……具体如何，试过再说。”
肥仔健说：“这儿的香花菜用的是‘忍香花’，因鸭肉性寒，取个收敛的作用。呐——这不就来了。”
六边形的碟子端上桌，一层墨绿厚重的配碟上，六个卷起的去骨鸭掌莹白如玉，在碟子的六个角上闪着冷白光。程子华调整着角度距离，拍了好几张照片，嘴角泛起一丝笑容：“这造型很有趣啊。有什么意义么？”
等他拍完之后，肥仔健用筷子连同垫底的配碟菜一起把鸭掌卷吧卷吧放到碗里，说：“这就是香花叶啊……来，切开看看……”
肥仔健拿起刀叉，把鸭掌如同切豆腐一样切成三段。只见断面处软软白白，泛着羊脂白玉般的光芒。照办煮碗地先给程子华夹了一个鸭掌，再给自己夹了一个。林佳茵一切开鸭掌送入口中，眉毛就情不自禁地挑了一下：“这是先煮，再烤过的……里面的肉已经酥烂了，外皮依然保持了爽口。难怪还能够做出玉兔造型来。这道功夫菜，很有点东西啊！”
肥仔健笑道：“我见你那么会点，以为你早就知道呢！”
林佳茵说：“我是很久之前跟我老爸去尝过一次，还是在别人家的家宴上。那位伯伯终于在白云大酒店荣休了，约我老爸去小酌，席间做了这道菜……不过那会儿不是用香花叶衬底的，做法上和这边出入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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