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烨原本想带着梨初去寻清河。
只是，他刚落在地上，往前走了一步，就被叫住了。
“道友，请留步。”
是缨绪唤住了他。
司烨眸子微垂，转过头来，颔首。
缨绪踌躇了片刻才开口，她面色有些白，却还是咬了咬牙走上前去。
她身边的伏安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微微抬起手来想要拦住她，可当伏安看向缨绪的时候，他又轻轻将手放了下来。
等到缨绪走上前去的时候，伏安还跟在她的身后，纵使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司烨身子微微侧了过来，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淡淡地看着他们。
缨绪嘴角微微抿起：“不知…可劳烦您一下吗？”
“何事？”
缨绪的袖子被伏安扯了一下，她淡淡回眸，牵起一抹笑来，就连眉目间的英气都软下了许多。
“我代缨绫，受这过。而她，重归轮回。”
缨绪这话一出，就连梨初都有些惊讶。
梨初微微抬起头来，看向缨绪，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可是，什么都没有。
于是，梨初又将目光转到司烨的身上。
她眨了眨眼，想知道司烨究竟如何抉择的。
司烨沉默了片刻：“你又怎么知道，她愿不愿意。”
他留下这一句话之后，便转头就走。
只有梨初看见了，缨绪听到这话之后，脸色都黯淡了些。
梨初微微侧过头来，小声同司烨说：“真的不帮她吗？”
“帮不了。”
“啊？”梨初眼睛快速眨动了几下，她虽然没开口，可满脸的疑惑，都是在问为什么。
等往前走了几步远之后，司烨才沉声：“她的神识并不全，如果想要和缨绫换命数，便是魂飞魄散，她都承受不起。”
梨初低下头来，她长睫微颤了一下：“哦。”
不过，梨初的唇角还是抿着的，她有些心疼缨绫的遭遇，若是可以，她也想缨绫能重入轮回，来世能够平平安安地便好了。
只是…梨初突然想到什么：“可…缨绪的神识既然不全，那她也入不了轮回啊。还有伏安，清河不是说了，伏安十之八九度魂魄都消散尽了吗？那他…？”
梨初叽叽喳喳，在司烨的耳边叫唤着，像只不知累的小麻雀似的。
司烨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又往剑柄上敲了一下。
“哎呦——”梨初怒目而视：“你又敲我！”
司烨又用手心揉了揉剑柄。
剑柄有些坚硬，并不如梨初人形时毛茸茸的脑袋一般手感好，牵扯到先前的伤口，有些些的疼。
“聒噪。”
梨初一顿，她嘴巴嘟起，眉头皱紧了，浑身上下散发着委屈的孩子气。
司烨缓了缓，纵使是看不见梨初的人形，便也大概晓得她现在估计已经扭过头去哼哼出来了。
司烨有些无奈：“就这么想知道别人的事？”
梨初听着他语气松动，眼珠子一转：“想！”
她声音清脆，如同玉珠落地，在司烨心里砸出一个小口子。
“那之后再同你说。”
梨初：“？？？”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司烨。
哪里有这样的！
只是，司烨将剑柄撇到后边去后，就再也没说话了。
梨初也只好安安静静地仰头看着天。
经历过一场恶战，仿佛对天空没有什么影响。
就连清河最开始打破的那个结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修复好了。
梨初的眼睫眨动了一下，满目的蔚蓝，映照着地上的破败与荒芜，不知怎么的，让梨初的心情愈发感觉到有些烦闷。
她一下将脸撇了过来，索性闭着眼，不再看这些。
司烨没走几步，便寻到了清河。
他是落荒而逃的。
脸上身上都有些细小的伤痕，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至极。
司烨看向他时，连呼吸轻放轻了一些。
可清河还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侧的动静。
他转过头来，一下就对上了司烨的眼睛。
清河只看着他，他唇瓣翕动，却久久没有挤出来一个字。
司烨不解。
“为什么？”
当初，与清河相识的时候，清河虽是佛子，可却也称得上没有头发的鲜衣怒马少年郎。
怎么等到如今，才过了几百年，一切都变成让他看不懂了。
他无法站在清河的立场，去指责他些什么。
但是，司烨想，他想要一个解释。
清河目光有些放空，满眼都是无力感。
他终于开口，可声音却像被堵住了似的。
“我…”
司烨看着他，万般的滋味都涌上了心头。
清河缓了许久：“司烨，我如今已过了两千零五岁。”
清河说话的时候，目光放空了些，他将这个具体的数字咬紧，虽语调平缓，可满是沉重。
“我的师父，圆寂时一千九百九十九岁。”他笑了，万分勉强：“听起来，是个好数字，对吗？”
司烨听到这话的时候顿时一愣。
“你…”
他抬头看向清河的时候，竟不能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
清河的头微微垂下，他有些激动：“若我再寻不到成神的法子，那我就会死。”
“我就会死，司烨，你懂不懂啊。”清河抬起头来，他说话太快了，以至于现在唇瓣都还在颤抖。
“他们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将古神之力尽数引入己身，我…我就能飞升上界。”
“我还有无数的抱负，我还想让这世间的怨灵皆重归轮回，我还想…”
清河的视线微微往上扬了，他说到激动之时，三两步走上前，握住司烨的手：“我还想看看，这上界，究竟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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