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看看红薯窖的四周落脚点是否牢固。
还好,本地土质极佳,地下全是红色的黏土。即使被水冲刷过很久,也不影响大人一点点下去观察。
正远家红薯窖里的最底层彻底完了,完全浸泡在水里,暂时不敢进人了。上面一层也进了一点水,不深,应该还有的救。
哥哥和三姐下去了,用家里的两个箩头【山里的荆条编制的篮子,极为结实耐用】,一箩头,一箩头的装着红薯,轮流挂在从上面垂下来的绳子上。
上面大人在红薯窖口放了一块厚实的木板,防止地滑。然后一把把的把红薯拉了上来。
也没用多长时间,就全部拽了上来。家里本来种得就不多,只够一家人勉强活命的。现在又有一半没法抢救。
就这样吧!
妈妈,是很坚强的。
经过潮湿环境的红薯,是很容易腐烂发芽的。必须尽快处理了。
妈妈拿出洗衣服的铝质大盆用清水冲洗干净,用抹布擦干;又翻出红薯插子【读这个音,字我对不上号,类似于超市卖的厨房用的快速削黄瓜片的东西的放大版,】,开始默不吭声的把红薯,片成厚薄一致的薄片。
旁边哥哥姐姐们到地面搭了架子,扯上干净的铁丝,把妈妈片的红薯片,切开一道小口,挂在铁丝上,在太阳底下曝晒。
……
后来网络上有高阶层的精英人士嘲弄“小米粥最有营养”、“小米粥养胃”,的说法。说小米粥哪有牛奶更有营养?引起网络一片狂欢,集体鄙视老一辈们的愚昧。
真的,完全没有必要。
大家都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更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一个单纯说的是科学,另一个说的是艰难的人生和血泪。
小时候,正远被两种东西吊过命。
之前一直是妈妈嘴里的,“养胃的小米粥。”
这一年,又出现了一种。
一串挂在墙上的干辣椒。
隆说:“我不吃辣子,我吃辣子光过敏。”
所以,妈妈做饭养成了不放辣椒的习惯,一家人也都从不吃辣椒。
但是奇怪的是,家里的墙上,常年挂着一小挂干辣椒,每年在收获的季节,妈妈都会把陈旧的直接扔掉,再挂上一小串。
洪水过后,家里的一日三餐,就成了统一的红薯干。
早上,煮红薯干。
中午,煮红薯干。
晚上,还是煮红薯干。
天天都是,煮红薯干。让人绝望的看不到任何变化。
正远从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天天年年都是红薯饭更可怕的事情。
现在知道了,天天红薯干。
那红薯干,被太阳晒过。没有了曾经腻的发慌,令人厌恶的甜味,一点味道都没有了。
那红薯干,水煮过之后,还是硬邦邦的,小奶牙,怎么都咬不动。但为了活命,还是要慢慢儿的,一点点,一点点的吃下去。
正远本就体质孱弱,平时玉米渣都吃不下去,只能吃红薯。
现在真是要了命了。
没过多久,只要端起碗,把煮红薯干一放到嘴里,稍一咀嚼,还没下咽,就开始止不住的呕吐。
有句豫剧唱词道尽了人生艰难:“走一步我退两步,我不如不走”。
正远现在就是:吃不进一口饭,还要必须从肚子里往外面吐点什么才行。
小米粥是可以帮住穷人吊命的,但是谷子本就低产,谁家都不舍得多种,家里根本没有多少。不可能奢侈的让正远一日三餐的喝小米粥甚至吃小米饭。而且,妈妈还要预防有其他孩子突然出现需要小米粥吊命的情况。
妈妈最后的办法,就是墙上的那一挂干辣椒。
每当正远出现呕吐吃不下饭的情况,妈妈就让他漱口水,在一边等着。然后,去墙上摘下一个或者两个干辣椒,切几刀,再用蒜臼捣烂。开锅,抹上一点点荤油,把捣烂的干辣椒炒香。
那干辣椒都不大,有三岁小孩子的手指头大小。
一两个,就能勉强压住正远的恶心不适,帮忙凑合着吃点干硬的红薯干。
其实,正远的一生,也是不能吃辣的,稍微吃多一点,也会像隆一样出现轻微过敏,身体发痒。
那一小串曾经觉得毫无用处的辣椒,那年,吊住了正远的命。
艰难不知岁月,那段时间,煎熬了不知道多久。只感觉,很漫长,很漫长。
那竟然还不是唯一的一次,后来正远还有过几个月需要用干辣椒吊命的经历。暂且不表。
“小米粥养胃”。
“干辣椒可以吊命”。
有些人,只是活着,都需要有点运气才能侥幸得逞。
自欺欺人的骗骗自己,没什么不好。
科学,也许是对的。
但,有点刺耳。
大家,也不是一个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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