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霞眨两下眼睛往水里看。
月光下，小勇的身子被黑色身影拽着，游到水库边，水泥斜坡，一下子爬不上来，小勇的身子被托起来推上斜坡。
黑色身影是宋珍无疑！
站在岸边的赵晨晨也看见跳进水里的人是宋珍。
失声喊出来：“宋珍？”
赵晨晨身子往后退，再往后退，忽然转身往前跑。
张霞身心大乱，咬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往小勇跟前跑。
张霞伸出两手：“小勇，手伸过来，阿姨拽你上来！”
小勇呛了两遍浑水，意识不清，趴在水库边斜坡上一动不动。
宋珍也爬上来，坐直身子，抱起小勇身子倒立，小勇嘴里吐出两口浑水，弱弱地咳嗽了一声。
宋珍将孩子平躺在斜坡上，嘴对嘴做人工呼吸。
小勇猛咳嗽一声，大口呼吸，大哭一声喊妈妈。
“妈妈，妈妈呀……”
趴在库边沿的张霞大喊一声：“宋姐，救文娟啊……”
水里悄无声息！
“霞妹，文娟也在水里么？”
“她跳下去了，她跳下去救小勇……”
宋珍深吸一口气，身子扎进水里，半分钟后，拽着文娟的头发浮上来，拽着文娟的头发往库边游。
“霞妹，快去叫人啊……”宋珍使出浑身力气大喊一声。
张霞坐起身子，再站起身子，转身往大院里跑。
赵晨晨听到了宋珍一声大喊，她已经跑远。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意识到了什么？身子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张霞跑到她跟前，叫一声：“婆婆？”
赵晨晨身子依然缩成一团，张霞再喊一声：“赵晨晨？”
赵晨晨不理，身子蹲着，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大嫂迎面走来，笑着问宋珍：“张总，莲子说宋姑娘也来了，跑水库边去了？”
“大嫂，孩子落水了，文娟落水了，快呀！快叫人！”
“啊？”张家大嫂亡魂大乱，阵脚大乱，身子乱抖。
“我的妈呀！我的天娘娘！快叫人啊！叫人……”
大嫂转身往村道理跑。
“有人落水啦，救人啊……”
……
宋珍把文娟身子平展躺在斜坡上，给她人工呼吸。
旁边的小勇，哭的声音微弱惊恐：“妈妈，妈妈，妈妈……”
宋珍一句话不说，先双手成掌心交叉，使劲儿摁文娟胸部，摁八下，再嘴对嘴人工呼吸。
小勇喊：“妈妈，妈妈……”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圈儿人呼啦围上来。
大嫂被人拽住衣角，双脚踩在斜坡上，从宋珍手里接过小勇。
“小勇乖！乖啊没事儿！”
宋珍说一句：“快带孩子回去换了湿衣服。”
大嫂声音颤抖着问一句：“宋姑娘，文娟怎么样？”
宋珍不答，继续摁文娟胸部，继续人工呼吸。
宋姐咬牙嘀咕一句：“快点啊！快醒过来呀……”
围成一圈儿的人大气不敢出，眼瞪瞪看着宋珍救人。
宋珍累得大口喘气，半个身子躺在水库边沿斜坡上。
两个胆子大的汉子，双手着地爬下来，拽住宋珍衣角，怕她再划进水里。
“把文娟抬上去！”
“宋姑娘……”
“先把文娟抬上去！”宋珍口气，冲天怒火。
两个汉子手脚并用，把文娟娇小的身子抬上来，平展展放在水库岸边。
文娟平平展展躺在地上，周围一圈儿人开始窃窃私语。
一圈人说的话，都是山村里土话，宋珍大半听不懂。
但主要意思，还是听明白了。
他们议论，水库里有水鬼，找人做替身，淹死人是迟早的事儿。
文娟母子是城里来的外人，水鬼更好下手……
宋珍的心肺要爆炸，刚才她自己九死一生。
这个水库不是铜城市里的游泳馆，库底的淤泥深不见底。
拽住文娟的头发往上拉的时候，双脚踩进淤泥，似乎是一双绵软鬼手抓住她的脚腕子往上拉。
她把拽上来的文娟脑袋又猛一把摁下去，借助一股弹力，身子跃出水面。
二十年的游泳技术潜意识里爆发，拽着文娟的头发，一鼓作气把她拽出淤泥。
岸上的人都一声不吭保持沉默。
文娟死了！
张霞坐在文娟旁边。
张霞脑子里，秦天给自己头上浇汽油的情景，装鬼吓赵晨晨的情景，镜头交换着在脑子里闪烁。
“不…不是我……”她嘴里嘀咕一句。
身边水淋淋一股腥气，宋珍站在张霞跟前。
张霞抬起头，惊恐地看一眼宋珍。
“宋姐，你听我说……”
宋珍从头到脚湿漉漉，一股沼泥腥味，一句话不说，盯着坐在地上的张霞看了足足一分钟。
宋珍站在自己跟前，一句话不说的情况，张霞从来没有遇到过。
张霞想解释什么，张嘴结舌，一句话解释不出来。
宋珍转身，原路返回，往自己车子跟前去。
张霞看宋珍走远，马上要消失在视线里，突然生出的一股力量，压制住恐慌，站起身子，追着宋珍的后背影，两个人的距离渐渐拉近。
“宋姐——”张霞歇斯底里一声怒吼。
她的怒气，是宋珍对她的无视。
宋珍站在她跟前，一句话不说定定看几分钟，再转身离开，这个情景，从来没出现过。
宋珍打开后备箱，拿出装衣服的旅行袋，再打开后车门，再关上后车门，从外到里脱成精光，换上一套黑色运动衣。
再从车里出来，手里捏着手机。
拨秦天的电话。
张霞就站在她身边。
张霞猛冲过去，大叫一声将宋珍手里的手机夺过来，使劲儿往地上一摔。
宋珍的手机摔成了两半。
“宋姐！真的不是我，是她，是赵晨晨，是她把小勇推进水里的。”
宋珍站在原地，眼睛紧紧盯着被张霞摔成两半的手机。
一句话不跟张霞说。
“宋姐？宋姐你跟我说话呀……”
张霞伸手拉宋珍胳膊。
宋珍使出浑身力气，胳膊抡圆，在张霞脸上扇了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
张霞眼前火星飞溅，头脑一片黑沉，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赵晨晨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身后五十米处，围着文娟尸体的一圈儿人议论了一会儿，又突然鸦雀无声。
赵晨晨蹲的腿麻，见没人理她，站起身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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