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子倏然抬头,他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很像小狗。
他虽然知道柳如烟把桐野看得很重要,桐野是她的眼睛,是她的心脏。
但他呢。
他就一点都不重要吗?
桐野为了她拼了命,但他何尝不是。
他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事情,鞍前马后任劳任怨。
就算不能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但也该是她一个很重要的工具才对。
是的,他爱她,哪怕她只是把他当做工具,都不会介意。
但现在看来,哪怕他把自己放得很低,但在她眼里,还是什么都不是。
他的胸口滑过阵阵难受,滚烫得灼伤着他的五脏六腑。
很重,很痛,他险些要喘不过气来。
大概是为了心里的不忿,他竟脱口而出道:“我滚又有什么用,他回不来了!”
柳如烟倏地回头瞪他,火焰的光芒照亮他粗糙的脸庞:“你再敢胡说!”
“我没有胡说!”
辉子第一次这么硬气地和柳如烟说话。
“你知道我是怎么从朵卜拉里面出来的吗?”
他喘着粗气,回忆起死里逃生的一切,仿佛是噩梦一般。
“那一场大火,几乎是把朵卜拉烧了干干净净,我是从山顶的出口钻出来的,旁边就是悬崖,后面就是火光。”
“我是抱着必死的信念从山顶跳下去,在山底下和鳄鱼搏斗。”
“九死一生才是逃出来。”
“你以为桐野也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们在选左右边的时候已经分开,他不会出来的,他要么是被闷死,要么就是困死。”
“你清醒一点!”
柳如烟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将难以置信写满一张脸。
“你疯了?你敢在我面前诅咒桐野?你知不知道,桐野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他就没有走不出来的困局,他……”
说话间她顿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她看到辉子抬起脸,露出下面一双凶狠黑瞳,雄心的烈性已盛。
这张表情柳如烟很熟悉,上一次,辉子抢占了她就是带着这张表情。
她闭了嘴,慢慢往后退。
可空间这么小,又该怎么退。
才两三步,她就跌落在沙发上。
“全世界最聪明的人?”辉子邪恶地笑了,“这话是没错。可聪明与否,与运气无关。”
“……”
“他是死在选择上,不是死在聪明才智上。”
“……”
“如果他没有和我吵架,顺从我的意思,和我选择同一扇门,那么他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也不必这么痛苦。是他自己笨,才是害你这么难过。”
柳如烟忍不住道:“你不许这么说他,你怎么知道他选的那一边就没有路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没有就是没有,你当凯瑟琳家族耗费巨额资金修建的山里迷宫是什么地方?”辉子更进一步,站在柳如烟身前,“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吧,不是所有事情都和你想的一样。”
“可是,桐野从来都不是那么笨的人,”柳如烟有些焦急地盯着辉子的眼,“你是不是在骗我,迷宫是不是还有别的出口?”
“桐野是不是受伤了,不想我担心,所以你就配合他一起在骗我?”
“嗯?你回答我。”
辉子将目光转开去了,他没有说话,看向窗外的绿野,半晌才道:“我当初也想过这件事,但是,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
“我出来的时候特地检查过,”辉子淡淡的,最后合上眸子,叹息,“一片山顶,只有一个山口。”
空气静谧,有绝望在紧张的气氛里爆溅出来。
柳如烟最终摇了摇头:“我不信,我不信他没有出来,他明明向我保证过的,他会陪着我过完这辈子,他一定会说话算话的。”
“他从来没有骗过我。”
辉子不语,良久,微笑:“你从来都不相信承诺,却对他说过的话这么当真。真可笑。”
柳如烟蓦地抬起头来,她眼中闪动着痛苦:“因为他是我肚子孩子的爸爸啊,你懂什么!他是我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没有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脸庞终于不再冷冰冰,眼神里也不再只是透着算计和提防,整个人也再像一朵高高在上的水仙花。
就像碎裂的水晶球,一片片散落。
“辉子,我知道,你不喜欢桐野,也不喜欢我和桐野之间的关系。”
“但我求你,求你和我一句真话。”
她满脸悲怆,仰着脖子望向辉子。
“你告诉我,桐野没有死对不对?”
辉子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如实道:“死了,你爱的人,你孩子的父亲,他死在朵卜拉。”
柳如烟闭上眼,此时此刻恰好凯瑟琳家族的晚钟响起,空气里弥漫着窒息的紧张感。
第柳如烟颤抖着,缓声开口。
“好,好,我知道了……”
她的扶着肚子,只觉得自己已经不在人间,唯有小腹的温热是她的支撑。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她只想现在就去死。
桐野,桐野。
没有人知道,她在他身上给予了多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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