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元帝轻笑了一声，“那一年，朕一开始并未想过要害你，可朕却无意的听到母后提起了你的身世……”
神色恍惚的贤亲王在听到这番话之后，立刻抬眸，眼神越发的清晰了。
“那天，朕写的那篇赋论得了父皇的夸赞，所以朕很是欢喜，迫不及待的赶去了坤宁宫，想要与母后分享这个好消息，哪知道却看到了母后歇斯底里的那一面……那时候朕才知道，小七你并非母后所出，而是父皇最为疼爱的舒妃之子，当年母后与舒妃同时怀孕，后来又同时生产……那时候姜家的地位还没有稳固，母后的胞弟又惹是生非引起了民愤，母后亟需再生一个皇子来稳固后位，可是母后生出来的却是个断了气的小公主……为此，母后将视线落在了根本就不争宠的舒妃娘娘身上，后宫人人以为父皇心中无情爱，对后宫女子也是雨露均沾，可只有母后知道，舒妃是不一样的！”
舒妃是靖高祖的白月光，是他爱慕了多年的女子！
只是为了保护舒妃，靖高祖有心隐瞒，这才让舒妃在宫中过了那么多年的平静生活。
直到舒妃有孕，皇后才逐渐发现，看似不起眼的舒妃，才是帝王真心想要呵护的那个女人。
这让骄傲自满的姜后难以忍受，于是她筹谋了一番，最终将舒妃所出的七皇子变成了中宫嫡出的七皇子……”
贤亲王紧锁眉头，落在双膝上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桃花眼，一片腥红。
“年幼时，母后总是偏疼你，哪怕你写不好文章也不会被骂，可是母后对朕却是格外的严苛，朕一开始真的不明白，总觉得母后偏心，可后来无意知晓了你的身世才明白母后为何要这样做，唯有这样做，她才能将你的性子养废，才能将朕培养成一位合格的储君……”
靖元帝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不讨喜的儿子，所以才会生出了恶念。
他故意让人在后池附近铺垫了湿滑的青苔，他想害死自己的亲弟弟；
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小七死了，母后就会心疼他多一点。
他从不曾深思过，这个想法是多么的恶毒。
“其实当朕看到你在水里挣扎的那一瞬间，朕就后悔了，朕还没想好要不要跳进去救你的时候，姑母的婢女恰好经过，所以朕不得不跳了……”靖元帝再次咳嗽出声，“这些年朕也曾懊悔过，如果当年朕没有那样做……”
“世上没有后悔药，”贤亲王强势的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沉沉，“天色已晚，微臣告退。”
这一次，贤亲王是真的离开了。
直到乾清殿的大门缓缓地被合拢，靖元帝神色悲痛的闭上了眼睛。
八月十五，中秋。
京都一早就下了一场雨，秋雨过后，蝉鸣声越发的欢愉了。
秋高气爽，风起时，枫叶飘零。
贤亲王府。
沈曜拎着一盒水晶月饼来到了王府，彼时贤亲王更在书房独自饮酒。
“内子做了些新式样的月饼，王爷不妨尝一尝？”
“有心了。”贤亲王勉强挤出了一抹感激，语气淡淡的说道。
“王爷可曾想过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沈曜直奔主题道，“还是说王爷打算继续称病？如今滁州暴乱、西北战灾、湖州大雨……大靖朝，风雨飘摇，贤亲王真的希望亡国吗？”
亡国二字，犹如一记警钟，狠狠地敲打在贤亲王的心口上！
“本王……从不曾想过亡国。”须臾后，贤亲王语气坚定的说道，“大靖朝，不会亡国的。”
“既然王爷心中已然有了决断，那臣希望王爷能够振作起来。”沈曜徐徐开口道，“内子这几日一直缠着大长公主打听舒妃娘娘的过往，听闻舒妃娘娘最爱吃的便是这水晶月饼，王爷不妨一试。”
说完这番话之后，沈曜就离开了。
他在贤亲王府逗留的时间，前后不过一刻钟。
周宇珩打开了那盒水晶月饼，轻轻地捻起了一块咬了一口。
馥郁的玫瑰花香，沁人心脾；
贤亲王并非嗜甜之人，却在这一日，吃了整整六块水晶月饼。
二十八年前的中秋，后宫中的合欢殿突发大火，火势汹涌。
而备受靖高祖偏爱的舒妃，也在那场大火中丢失了性命——
长公主府，翠园。
过了中秋之后，秋意渐浓了。
季昭也时常感觉腹胀，仙鹤真人认真的盘算了一番。
不出意外的话，到了月底，季昭也该临盆了。
而沈曜也在翰林院告了假，时时刻刻都陪在了季昭的身边。
“听闻圣上已经写了禅位诏书，”季昭迈着步子走在花园之中，小声的问道，“那贤亲王是不是快要登基了？”
“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年底吧。”沈曜低声说道，“西北军乱，贤亲王需要亲自前往西北安抚军心。”
“可皇后虎视眈眈，一旦贤亲王离开了都城，皇后娘娘会不会轻举妄动？”
“傻昭昭，若是皇后没有轻举妄动，贤亲王即位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啊！”沈曜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鼻尖儿，笑容温和的说道，“昭昭莫要胡思乱想了，如今你最应该担心的人是你自己才对。”
一想到季昭即将临盆了，沈曜的心就七上八下的。
女人生子，本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
沈曜是真的害怕——
偏偏他又不能替她去遭受这一趟罪。
“沈大人，即将临盆的人好像是我呀？”看着他愁眉苦脸的表情，季昭忍不住摇头一笑。
“昭昭，要不咱们再去找母亲演习一次吧？”沈曜想了想，又提议道，“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我看哪，不该胡思乱想的人是你才对！”季昭无奈的耸肩道，“瓜熟蒂落啊，等宝宝想出来的时候，自然会有动静的。”
“可是……”
“行了，别磨磨唧唧的了。”季昭连忙岔开了话题，“对了，我听外祖母说都城的杏花楼又新出了两样糕点，你快去买些回来，我想吃！”
“那我先扶你回房休息？”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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