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徐经那一篇格式有些突兀，内容有些惊世骇俗的答卷就被原原本本地抄录了一份，送到了刘健的案头。
屁股决定脑袋，既然能被王鳌亲自点选为会试头名，这份答卷就便定会有其独特的过人之处。打铁还需自身硬，即使这两人之间真的存在什么龌龊，王鳌要想将一份答卷破格提为头名也要有一定原因才行，毕竟这些答卷等放榜以后是会被传抄天下，供人拜读的。
看着这奇奇怪怪的开端和通篇没有起承转合的内容，刘健放下了心头的偏见，耐着性子往下看去，当看到“改土归流”，“流官不久，不至尾大不掉，土司日坚，朝廷迟早难收”这些字眼时，刘瑾浑身都打了个激灵。
多年的治国经验，早就让其养成了无论做什么都从国家层次去观看的习惯，对于这篇文章的可行性刘健不知道，但理论性和其眼光的独到性，就连刘健这样的老臣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只是，这样的好苗子，不能收入门下，反倒是与益王府相互勾搭，就让人有些无法接受了。
再者，满朝诸公尚且无一人能够想出此等良策，凭什么你一个素未谋国，在秋韪中也只是勉强过关的毛头小子就能够写出此等高明的策论呢？
这个世界上确实是存在天才的，刘健也知道这篇文章确实有可能是那徐经自己所做，要不然也不至于制式完全不对，只可惜有些东西，自己相不相信，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要天下人不相信，只要不符合大众和世俗的要求，只要不能够满足绝大部分人的利益，那么真与假，还不是在一念之间的事情。
“你把这篇文章和这份名单送一份到礼部右侍郎程敏政大人的府上，他自然能够明白老夫的意思。”
对着下人吩咐了一句，刘健又继续低头在纸上摸索着这改土归流的具体方案，心里的阴霾也早已经一洗而净。
只要这件事情办成了，自己在洛阳老家的事情自然能够迎刃而解，届时自己在朝中的影响力必将更近一筹，而对于大明来说，解决了积弊已久的土司隐患自然也是一件莫大的好事，在不伤害小家的利益下谋求国家，在谋求国家的同时给小家获利，大臣之道，尽在此中。
……
程敏政一听是内阁首辅刘健亲自让人送来的东西，立马就显现出来高度的重视，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就算来人只是刘健府上的一名门子，程敏政还是不惜自降身份，将其亲自送出了府中，又塞了满满当当一把银子才放人离去。
回到书房，立马就去屏退了左右，对着那份名单和徐经的答卷看了起来，越看越是喜上眉梢，越看越是计上心头，要不是生怕惹出了动静，可能程敏政当场就要喊上一声天助我也了。
江民安这颗炮灰很快就被程敏政叫了过来，又在其耳边说了一堆东西，许下了一堆承诺，江民安才欣喜若狂的离开了程府，直奔国子监。
……
“江兄，此话当真？那会元真被那徐经给夺了去？”
“普兄觉得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
“此人无非只是一个秋韪中的二甲中下流之辈，又何德何能能够一举夺魁呢？”普姓男子显得更是接受不了。
“哼，这徐经自身不行没错，但普兄可别忘了，人家可是出身江阴巨贾之家呢，如今还有一个益王府的世子做恩师，拿个区区会元，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那你就好好想想，这徐经是哪里人氏，唐寅又是哪里人氏，这王鳌王大人，又是哪里人氏呢？你又怎么知道，表面的清正廉明，私底下又会是什么光景呢？”
不知为何，说完了这些话，江民安总感觉浮现在自己脑中的不是王鳌的面孔，反倒是他那个贵为礼部右侍郎的恩师那副阴恶的嘴脸。
“江民安，饭可以乱吃，但是话可不能乱说，本届会试的大宗师可是吏部尚书王鳌王大人，王公名满天下，清正廉直，断然是不可能存在舞弊的可能，你若是再如此胡言乱语，就别怪我不顾同乡情面了！”
开玩笑，王鳌何许人也？你就算告诉我太子殿下今天乖乖在宫里读书了我都信，唯独这王鳌舞弊，打死也是没人会相信的。
“是非对错，明日放榜便知，若有半句虚言，我江民安天厌之！”
说罢也不管此人什么态度，江民安扭头就走，反正今天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只要在这群人心里埋下了一颗“舞弊”的种子，等明日一早放榜，就不怕这颗种子不会生根发芽，一叶遮天。
……
明日便是放榜的日子了，王鳌坐在府上，难得的有了空闲，陪着家人吃了顿饭，又自顾自地品着茶。
在他看来，只要明天放了榜，将会试的事情圆满结束，再把改土归流的东西拿到朝堂上议一议，把西南地区土司的千年之患从根子上解决了，到时候自己也能够腾出手来一心一意地处理洛阳那边的事情。
不同于别的地方，洛阳此处不但地处中原腹地，又有粮食囤积，更是几代古都，要是这种地方出了问题，不论从哪个方面看，对国家的祸患都是无穷无尽的。
事实上，到了洛阳，王鳌就已经隐隐有些不安了，这地方的士绅豪强多如牛毛，但你要说最为显赫的，除了当朝首辅刘健还能有谁呢？
只是二十多年的同僚情谊，对于刘健王鳌说什么也不会抱有怀疑的，此人与自己一样历经三朝，对大明真的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要不然也不可能深受陛下信任，提拔为内阁首辅，一直稳居高位。
虽然每年京察的时候，吏部总能发现一些刘健门下的官员为非作歹，但只要证据确凿，自己按律处置，刘公也从未出面阻拦或是暗中阻挠过。
这样一位重臣，忠臣，要说洛阳的事情是他在搞鬼，王鳌万万是不会相信的，即使那些人背后真的有刘家的人，在王鳌看来也仅仅只是刘健的族人暗中作乱而已，毕竟一个偌大的家族，总会有那么几颗老鼠屎的。
不再多想，明日便是放榜之日，同为南直隶人氏，如今已经定了论自然不用再避嫌，自己也可以好好的见一见这位后辈，在好好探讨一番关于改土归流的具体方案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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