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刻，他却不敢再想下去。
怪不得，怪不得莫婉初次见到他，会那么恨他？
一开始，他以为，她只是怪自己的不告而别。
如今，他才知道，自己到底给她带了什么样的伤害。
男人无力地靠在床边，缓了许久，才颤抖着手，将那张纸按原样叠好，连同那些照片一起，小心翼翼的装进纸袋里，放在床板上，又将棉絮被子和床单铺上。
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样，可是只有楚云朗知道，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这样的莫婉，他能放心的将她交于其他男人吗？
不，他不能，永远都不能放心。
没错，他未来的路，的确是有着九死一生的风险。
可，就算是“九死”，也毕竟有“一生”。
为了莫婉，就算是拼尽全力，他也要好好的活下去，为她遮起一片天。
爱一个人，就是既有了软肋，又有了铠甲。
楚云朗此刻，还不明白，其实：莫婉，是他的软肋，却也终究，成了他的铠甲。
莫婉却是不知楚云朗的这些彻悟，她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时分，第一个离开位子，急匆匆往家里赶。
这一整天，一个伤员待在家里，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可是到了家，却不见楚云朗踪迹，床上空无一人，被掀开的被子，已经凉透。
女子又惊又俱，四处环顾，屋子里一如往昔，没有被搜查的痕迹。
桌子上的那包小麻饼倒是不见了，空空的水杯地下，压着一张字条，只有寥寥数语：“放心，我没事，等我回来。”
他突然出现，而后又突然消失，就像两年前一样，屋子里一瞬间寂静的可怕，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心里一直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事到如今，她再不能自欺欺人，她在乎他，比她自己以为的更在乎！
将那纸条握成一团，丢在了一边的废纸篓里，女子在失落之余，不免又有些不安。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已经猜出了他身份上的可疑，想必，他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去了吧？莫婉只能如此自我安稳。
将那张染了血渍的床单扯下来，放进木盆里泡着，又拿来肥皂，莫婉正在搓洗着，屋外传来了突兀的敲门声。
“谁啊？”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呢？
莫婉站起身，擦了擦沾着泡沫的手，拉开了木门的一道缝，只露出一个头向外看。门外站着的，是安仁街这片区域的保长朱喜，他的身边，还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制服男子。
“朱保长？您这是有公事？”莫婉忙问。
朱喜点点头：“两个长官要搜寻逃犯，你乖乖配合就行，开门吧！”
“是是！”
莫婉听了，忙配合的将木门全部拉开，做了一个伸手邀请的姿势道：
“两位长官请进，屋子简陋，还请不要嫌弃。”
楚云朗，极有可能，就是他们口中的“逃犯”。
到了此刻，莫婉又不禁庆幸起来：幸好他走了，否则，此刻，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保护他？
莫婉租的这屋子确实不大，只站在门口，便可将屋内的全景一览无余。
其中一个男子迈步进来，粗粗一览，便转头对着身后的同僚摇了摇头，三人立马走了。
莫婉跟着站到门边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又去了隔壁敲门，这才慢慢掩上了门。
她一颗砰砰直跳的心，也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幸好，方才那张带血的床单被放进了木盆里，上面沾着细密的泡沫，所以无人看到那上面的暗红血渍。
莫婉心有余悸，她回到木盆前，加快了手里的活计，很快，便将那血渍悉数洗去。
三日后，江南，督军府。
夜色深沉，屋内明晃晃的水吊灯，却依旧照亮了整间屋子，端木朗手撑一只拐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他眉头紧蹙，一脸不耐，着急的等待着，终于，门口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男人听到这脚步声，知道这是端木坤巡视完军队回来了，忙踉跄着向门口迎去：“大哥，今日有尚城消息了吗？阿胜他们怎么样了？”
当日，只有司机东子一人去安仁街接走他，因为他腿脚不便，又兼身份可疑。
二人只能避开了大路，东子开着车，在崎岖的郊区山路里颠簸了一整夜，二人才离开尚城，进入江南边界。
边界的将士立马派人护卫他回了端木府，可是这两日，他一直没有尚城那边的确切消息，心中便一直七上八下的。
端木坤见他动作不利落，生怕他摔倒，忙伸手扶住他：“来，你腿伤还没好，先坐下。”
大哥神情凝重，而且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应，端木朗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但是他仍旧抱着一丝丝的希望，压抑着心底的悲怆问道：
“我们的人，有生还的吗？”
端木坤这个南部的督军，早已见惯了生死，他缓缓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端木朗的肩膀道：“二弟，节哀！”
端木朗手边的拐杖，“哐当”一声，滑到在地上，身边的侍从立马弯腰去捡，端木朗却是怔怔的：“大哥，我对不起他们。”
他们有自己的爱人、家人在等着他们，可是，他们却再也无法团圆，想到那些陪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端木朗的眼睛湿润了。
“二弟，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时代的错，是战争的错，我们每个人，都早已深陷泥潭，身不由己！”
端木坤道，他语调悲凉，显然是想起了自己的经历。
身不由己！
无论是一代枭雄，还是平民百姓，在动荡的时代下，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身不由己的。
“你现在没有时间伤心，我们要立即商讨和北地的作战事宜，我刚收到线报，北地已经集结了二十万士兵，正在赶往宿城。”
端木坤语调一转，说起了眼下最要紧的军事。
宿城是南北两地的交接城市之一，由于山峦众多、地形复杂，历来是北地发动战争的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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