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谎话是骗不了女孩的，她觉得他犯蠢了。并不是因为他撒了多么幼稚的谎，而是居然以为这样的谎可以骗得了自己，“已经到了。”她说。
“还没有。”
“不，已经到了。”
“还没到，还差一点点，那么一点点。”
“别犯傻，没有用的，已经到了，确实已经到了，就是这里，他就是接引人。”
“我说没有，他不是接引人。”
“别……”
男孩勃然大怒：“我说没到你没听到吗？啊？”
“……”女孩安静下来，一会儿，沮丧地悄悄地拉出了藏得极深的匕首。
男孩绕过接引人，而在此之前，他给他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似乎求他高抬贵手。
可接引人却用比冰还冷的声音回应：“杀了她。”
男孩停下来，瞧着自己露在外面的脚趾头和磨破了的草鞋，竟也迷信了起来。草鞋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据说用死人的东西会被死者亡魂纠缠，捉弄。村子此前也有销毁死者被褥衣裳等物的习俗。
“杀了她，不要让我再说一次。”接引人说。
男孩平静抑或假装镇定地说：“我想你弄错了，又或许是我弄错了，你也许是接引人，但不会是我们的。”他把对接引人的敬辞换掉了。
“你想死？”
“想老死。”
“我希望你能稍微尊敬一下我，重视我说的话，但你好像没有。”
“我绝不是一个不尊重别人的人，但如果我连一点人性也没有，就不会来到这里。”
接引人剑诀一引，说：“你最好认真考虑。”
女孩眼望剑诀，心比地上的雪还凉。她熟知所有接引人的脾气，对灵术也有所了解。将灵气逼到剑诀上，凝成一把气刀，连最坚硬的花岗岩也能轻易贯穿——流刃。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普遍使用的圣境灵术。
“我没工夫跟孩子耗。”接引人说。
男孩发出一声讥笑，昂首阔步地往前走。
女孩急着问：“你不做狩灵师了？”
男孩说：“总会有办法的。”
“杀了我就可以了，真的可以。”
“你还想让我再骂你一次吗？”
女孩把他搂紧，说：“我想做狩灵师呢，就现在。”
霎时间，男孩几乎快休克过去，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顿了下来，“什么”？
“我想做狩灵师。”
“就现在？”
“现在。”
“那你……那你要杀了我才行，恐怕……”他竭尽所能地说，可终于还是没说完。几乎听不到自己的话。
“你还是不了解我，”女孩忧郁地说：“记得要做一个正派的狩灵师。”握紧匕首，插进自己的胸膛……
叮咚叮咚……
水从天花板上渗下来。
马鼎良醒了，刚才云山上的少女，不过是个浅尝辄止的梦。五年来，“记得要做一个正派的狩灵师。”这句话，无时无刻不在鞭打他的背脊。他因此泪流满面。
抹了泪后，他起来靠在墙上。
女孩的长发在她坠地的一瞬间打开了，像绽放的花瓣。他惊呆了，假如意识到是最后一次对话，他会打起精神，说几句好听的。但女孩瞬间逝去神采的瞳孔已等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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