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土菜馆吃完早饭，三儿洗完手，又回到前厅，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方师傅早带小黄和玲子在院子里摘菜了。胡小月跟三儿进了前厅，心疼地拽拽三儿说：“上楼躺会儿去，三点就起来了，不困才怪。”三儿摇头坐下来：“一会儿工有砖送来，门口的平顶房今天下还要下脚，事多呢。中午回来早点，休息会。”胡小月咂咂嘴：“怎么办？一天到晚累的。”
“金胜做好了就好了，”三儿拖过桌上的烟，抽出一支点上，又打了个哈欠，“回家自己开店就好了。等刘立拿到车本，我就不用天天起早了。你不老说吗？过日子难。”
胡小月嘀咕道：“再难再难，也没像你这么累的。”三儿抽了口烟：“那我比别人挣的还多呢。还得想办法干点别的。”胡小月嗔怪：“又干什么？”三儿哼了一声：“光过日子多没劲？地不准备卖了，没钱饭店哪。我倒希望桐子路开发迟点，要不回转不过来。”
“听吃饭的人说，”胡小月坐了下来，提醒道，“现在这样不行，社会主义不像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不像资本主义，指不定哪天又改回去。三儿，改回去你就是地主资本家了。”
三儿觉得好笑：“还资本家呢。”胡小月笑着问：“不改呀？”三儿摇头肯定地说：“绝对不会。中国人才吃几天饱饭哪？你愿意改回去？”胡小月摇摇头：“那日子是苦了点。”三儿又打了个哈欠：“那叫自作自受。以后只会更开放。不违法、不昧着良心就没事。”
“这么大的地做饭店，”胡小月又咂嘴，“那得要多少钱哪？你师傅也是，非要你入股。不过你师傅对你真不错，听你说的意思，等于把家产分给你了，那老头不傻吗？”
三儿扭头看着门外：“说你傻还差不多。师傅给我股份不是为我着想，也不光为金胜着想，为儿女着想。”胡小月摇摇头：“不明白。”三儿笑笑：“老头精着呢，捉鬼的人。”胡小月越发不解了：“为什么？”三儿叹了口气：“不跟你说了吗？田黄傻。金胜在城西北，靠近国道，菜籽湖稍一扩展，国道就要改道，到时国道就成街道了，那地得了哇？”
“秋子也是这么说，”胡小月点点头，‘你们还跟我打赌了。
三儿接着说：“国道一改，那地方跟市中心差不多，地产肯定要升值。再说，金胜生意多赚钱哪？就师傅那么干，一年十几二十万好挣，以后更多。田黄上哪挣十几二十万去？牛X哄哄的。”胡小月还是不明白：“那你师傅舍得给你？”三儿又笑笑：“师傅盼着田黄回来接手呢，不干，操，以为北京有金山银山呢，就他那飞扬浮躁的样，有金山银山他也挖不到。师傅五十三了，还能干多少年？金胜以后怎么办？卖了肯定吃亏，活物变死钱。找人经营就不如让我参股了。金胜还要发展呢。这回做的什么房子？凑合。要我肯定贷款，好不容易改造一回，总得管些时候吧？再发展三十万就不行了，再发展师傅就没钱了，田黄那无底洞还要慢慢填呢。我就是学修车的，不挖墙角，不缺钱，还能把金胜办下去；把我拉进来，跟师傅一起改造金胜就容易多了。只要金胜在，田青田黄就不愁日子过。老头想得远呢。”
“这也太复杂了吧？”胡小月笑了笑，“还转这么多弯呢？”
三儿叹口气：“要不师傅那么认真呢？把田青田黄叫回来，还找你们做中人。”胡小月又问：“三儿，你真没吃亏呗？”三儿摇摇头：“怎么还问呢？师傅不会让我吃亏的，他还要我给他守业呢。师傅知道我有其它打算，要做饭店，还想买塑料厂，怕我不干，其实他早跟我暗示过了，要不对我那么客气呢？车钱暂时不算，算股份给我。不过师傅对我真不错，我还真不想占师傅便宜，占师傅便宜不安心哪。最关键的是，我就不想被金胜套住了。”
“还有这么多道理呢，又转糊涂了。三儿，你不会转我吧？”
三儿盯着胡小月笑：“不转你转谁？”胡小月打了三儿一下：“看我干嘛？色迷迷的。我就穷光蛋一个，转个屁去。你得小心了！年纪轻轻的这么有钱，被坏女人转了就麻烦了。秋子叫我看着你，你要是在外面鬼混我就跟秋子汇报，秋子回来不劈了你。”三儿笑了：“把我劈了你不心疼哪？”胡小月又打了三儿一下，也笑了：“死三儿真是。休息一下吧。”
三儿走后，胡小月回到小院里坐下，跟大家一起摘菜。方师傅跟感慨道：“小三儿是不得了，累也够他累的。”胡小骄傲地说：“秋子说了，跟三儿有饭吃。”方师傅算计着：“边上的地加上土菜馆，一亩六分多，那要是做成饭店就不得了，得要多少钱哪？除市委招待所和五一饭店，菜籽菜还没这么大的饭店吧？”胡小月说：“招待所不错，做公家生意。五一饭店不行，前年就承包了，把客房改成包间，生意还不好；房子太旧了，包间没土菜馆大，太窄，多了卫生间；人也不行哪，还是原来的人，做事的不多，管事的不少；饭菜还是原来的味，不好吃；好在场地多，开大会、红白喜事在那儿包伙食。桐子路一时开发不了，太偏，做了饭店也没生意。”方师傅不以为然：“那时候你就担心了，怕土菜馆没生意亏本。”胡小月反唇道：“你不也说三儿不行吗？”方师傅无奈地笑笑：“哎哟，还是小三儿厉害。”
“行不行我都不走了。”小黄插话说，“工资少点也跟你们干。”
胡小月看着小黄，笑笑说：“方师傅你发现没有，小黄变了，不厉害了。”方师傅点头道：“真是的。”小黄说：“你们都好哇，天天在一块，一家人一样，跟谁厉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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