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华和文心在湖上玩玩闹闹大半天，靠岸以后一盘数, 竟然捞到了十多条鱼。她们把半大不大的都放回水里, 只留下三条比较大的。
文心从桶里三条鱼中捞了条相对最小的出来, 放在另一个盛上了水的空桶里对婉华道：“这条留给二叔，剩下两条咱们带回家熬汤。”
婉华伸着脖子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道：“拿那条最大的吧。”
“他一个人吃不了。咱们三个人呢。”文心提着鱼跳下船, 把绳子拴牢了，才放下桶, 掏出巾子擦干净手上的水去牵婉华。
婉华没那么怕水了，笑着握住文心递过来的手，面色平静莲步款款地下了船。“东西怎么办？”她回头看了眼船上。
“有人收拾的。跟我来~”文心左手提上桶, 右手牵着婉华往离岸不远的一处凉亭去了。
亭子里面坐着两个喝茶的男人，见到文心立马搁下茶碗肃敬地站起身，叫了声“小姐”。
文心笑点了下头道：“船上的东西劳烦你们收拾一下。我留了条鱼，记得一并带回去给二叔。”
“是。”年纪略长些的男人问道：“小姐现在是回家还是去云小姐那里？要不要打电话回家叫蔡叔来接您？还是说另外给您叫车？”
“叫辆车就好。我和婉华回她家那边, 你们不用跟着了。”文心放下桶，拿过婉华帮她拎着的小包，拿出两块大洋给了二人一人一块。“这是茶水钱和回去的车钱。辛苦你们了。”
两人不敢推辞, 也知自家二爷和大小姐待底下人一向宽容大方，恭恭敬敬地伸出双手接下了。
到家时天色已不早了，日头将落未落的样子。远处还残留有绵延的金黄色，眼跟前却完全是日落后的光景了。
洋车跑动时，风吹在脸上凉丝丝的。等车攸地在巷子口停下来后, 热气就渐渐回过温来。
婉华掏出巾子沾了沾额角的细汗, 问洋车夫道：“怎么不走了？”
洋车夫回过头抱歉地咧开嘴笑了笑道：“我不进去了, 两位小姐少给些车钱也行。里头停着辆大汽车，巷子又窄，我怕从边上过去给人家刮蹭了。”他赔不起那样的车，更惹不起开那样车的人。
“没关系。也不剩几步路了。”婉华理解地笑了笑，照之前说定的车钱付了。然后轻轻推了推靠在她肩上闭眼小憩的文心道：“雁雁？到家了。等回家再睡呀。”文心早上起得太早，在湖上忙着笑着的更是放空了力，一坐上洋车就撑不住了，迷迷糊糊地靠在她身上打起盹来。
“啊？”文心身子猛地一抖，睁开了惺忪睡眼。
婉华牵着哈欠连天的文心进到巷子，一眼看到了洋车夫口中的那辆汽车。
是梁家的车。
“盛哥儿来了么？”婉华领着文心从车旁路过，继续朝前方的家门走着，心往下沉了沉。
她还是愧见盛哥儿。
文叔叔说已经帮她把章立丘的案子瞒过去了，这于她而言当然是好事，但于盛哥儿就不是了。案子确定成了悬案，盛哥儿身上的嫌疑就会永远存在，说不清也洗不净。
梁家当然是极有钱的，盛哥儿余生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可以衣食无忧。可钱不是万能的，人这辈子活在世上，追求的也不会仅仅是衣食无忧。
听婉华提到盛哥儿，文心不快之下睡意醒了大半。她看向婉华，见婉华紧蹙着眉头小嘴忧愁地抿着，心里的不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婉华~不是你的错，时间久了也都会过去的。”文心紧握住婉华的手轻声安慰。
“嗯。”婉华弯了弯唇，不想文心也跟着不开心，将嘴角扬得更高些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正好可以尝尝咱们捞的鱼。”
敲了门，等秦妈过来打开门进去院子，二人才发现梁家来的并不是盛哥儿，而是他哥梁学益。
“益哥哥？”婉华不知为什么，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
文心跟在婉华后头，甜甜笑着唤道：“云伯伯。益哥哥。”她只愿称盛哥儿为“梁先生”，因为盛哥儿并非真心把婉华当妹妹，她自然也不会把他看作婉华的哥哥。反倒是盛哥儿的哥哥，待婉华的分寸刚刚好，是那种保持着适当距离的真诚的对于妹妹似地宠爱。
“去钓鱼玩啦？”云老爷子看了眼文心提着的桶里扑腾个不停的鱼，和颜悦色地问道。
文心欢快地点了点头。
秦妈接过鱼桶拿去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两杯新沏的茶，是给两位小姐的。
梁学益来了也不久，手里的茶碗还烫着。他和老爷子扯了会子闲天，正要说盛哥儿出了国的事，婉华和文楮那小侄女就回来了。
他不是没有见识过文楮的本事，所以才着急忙慌地把阿盛送走了。不过警察厅到底能不能查出章立丘是阿盛杀的，毕竟还是未知数。再考虑到老爷子的身子，阿盛杀人的事还是多瞒一日是一日的好。
正好眼下他当着文楮小侄女的面也不方便说，因此只道：“叔也知道昨天阿盛来过。他其实是来跟你和婉华辞行的。”
“辞行？”老爷子的神色肃然起来。在北平上着学的孩子，暑假又还没到，好好的辞什么行？
婉华的心也提了起来，等着益哥哥继续往下说。
“叔可能还不知道。阿盛他们学校有些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很是厉害。因他曾经打过一个人，那个人后来又失了踪，就有人冤传是阿盛干的。我和妈想着，他在北平听着那些话心里也难受，倒不如出去读书的好。正好阿盛一直有想学的东西，只是国内那个领域还不甚成熟……”梁学益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了许多。他不确定老爷子知不知道章立丘失踪的事，因此没有点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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