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灼姩比你调皮了些，是我纵的，时常捉弄你你也能够宽容。你做灼姩的小师姐，我很宽心，我对你很放心。神仙崖的那件事，我先救了灼姩并不是打算要放弃你，放弃了你怎么向紫微君交代，怎么，向我自己交代。”青华说着说着，带着浓浓的宠溺，就笑了，“早知道你有那么倔强，我一定是会先救你的。也不必我跟你一起跳下去，苦苦寻你而不得。那次，我在长乐界寻了你三十年。长乐界的每一个地方，没有一个落下了的，但就是不见你的踪迹。”
“对，我很坏。我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坏蛋。”青华对羲和说。
床榻上的羲和，连眉都没动一下弯长的睫羽也未颤抖一下。
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袭水蓝色衣裙的灼姩，同样水蓝色的纱巾掩面，唯一露在外面的双目泪眼婆娑，身子顺着外墙渐渐往下滑，直至最后蹲在了地上，抱着双臂瑟缩发抖。尽量压抑着，不让自己发出一丝悲泣。
屋子里面，青华对羲和说的只言片语，都清清楚楚地被她听进耳朵里，心如刀割。听青华亲口说出那些话，她总算可以死心了。
那个时候，流锦才告诉青华，当年的茹亦坠崖之后，在荒海万丈海底里深深沉睡了一万年。今时今日，竟让羲和碰到了同样的事情，不禁情绪不稳地质问青华：“莫不是，你还想让羲和阿姊再沉睡一个万年？！”
她不管青华有多难过，不管青华有多少话对茹亦说。现如今在流锦的眼里，羲和不说青华就认不出羲和来，就是青华的错。若不是青华，羲和又怎会像是现在这副模样？
最终，青华手指轻轻触碰着羲和的唇角，起身站了起来，收起所有的所有只有对着羲和才会有的情绪，变回一位清冷淡漠的帝君，与流锦道：“劳烦天后再代为照顾片刻，我去去便回。”
在走出门口的时候，流锦才问：“你要去哪儿？”
青华道：“她这般无知无觉，定是被混沌之灵冲散了元气。我再去长乐界替她找回来。”
流锦也不含糊，道：“最迟要多久？”
青华道：“最迟半日。”
“此次阿姊若是不能醒来，或是有半分差池，纵使你贵为帝君，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只是在青华将一走出门时，一袭水蓝色裙裳扑倒在门前。是灼姩紧紧地拉住了青华的衣摆，怎么都不肯松手，惊慌道：“不可！师父不可！你、你这般频繁穿梭长乐界，也会元气损伤的！我不要你去！”
青华英挺修长的背影只顿了顿，垂眼冷清清地睨着灼姩，虽是看不清她的面，但那双含泪的眼却是清晰的。他淡淡道：“整件事因你而起，为师回头再与你计算这笔账。从现在开始，你不得再踏进这房门半步。”
说罢不等灼姩再挽留，扬长而去。
（二）
再到神仙崖时，青华连一丝一毫的迟疑都没有，就纵身跳了下去。尽管后跟上来的素墨亦如灼姩那般规劝，他都无动于衷。他只是想，费一些修为花一些精力，都不是要紧的。他只是不愿回到妙严宫，一进门便看见羲和安静地躺在床榻上。
若真如流锦所说，她需要再躺一个万年才能回来，他不能承受。一年，一月，一天都不能承受。
东极的云海雪白，很安静。日出很美。
青华下去的时候，只掠起一缕淡淡的云烟，很快便平静，消失不见。青华走后，羲和有流锦照顾着，玉羡想近身都无法，只好强忍着想上前去守在羲和床前的冲动，硬拖着受伤的身体赶回了荒海去，想问龙族的长老求救醒羲和的办法。只是龙族的上一辈长老，大都于闭关之中悄然羽化，能留下来的甚少。但有总比没有好，他们一定能想出什么办法来的。
长乐界，一如既往的黄沙漫漫烈日炎炎。
青庐里的青烟渐燃渐歇。梓穆一直蜷缩在角落里，陪着黑衣白发的圣姑。圣姑无力再卜卦之时，她便替圣姑撒卦象，让圣姑自己看。
短短不过月余的光景，圣姑竟变得枯瘦嶙峋。面皮刻上苍老衰败的痕迹。
这一日，梓穆问了圣姑数次：“圣姑，凤寤桦他，他会回来么？他还能回来么？”
圣姑已经不止一次咳血，在看见最后一挂之时，忽而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颇为狰狞的笑，道：“他会回来的。”
圣姑的状况，让梓穆感到很害怕。有一种油尽灯枯的无望感觉。梓穆一刻也不敢离开圣姑的园子，始终如一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她。圣姑在昏迷数回之后，梓穆哭得一脸泪痕，她又总是能够幽幽转醒，伸出苍老的手去为梓穆擦拭泪痕，安慰道：“孩子不哭，伽瑛族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不知道外面是怎么样的。整个伽瑛族，就只有我能够看得到一些外面的光景，比这里要美。我也是伽瑛族的人啊......将你从小抚养长大......”
“圣姑你别说这些了，你不要说话了......”梓穆跪坐在圣姑面前，恰逢圣姑开始捂嘴猛烈地咳嗽起来，慌了便一个劲摇头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能不让你有事呢？”
圣姑的唇染上殷红的颜色，眯起眼睛看了看青庐里断断续续的青烟，吩咐道：“你替我点上七盏长灯罢，兴许还能撑些日子。”长乐界里面的每位灵者，可长生千年，只是逆天行事要遭天谴。她也知晓，自己活不到一个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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