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源黑着脸，道：“那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儿子们都和媳妇口吻一致，代表他真的没法带老母亲回程家村。
媳妇不同意不支持，他便已经难受不已；万万没想到孩子们也都不同意，没一个人能理解他内心的煎熬！
“现在便是在商量。”程焕然没好气粗声：“爸，这事你确实不该一人做主。奶奶我们也有份，你得考虑我们所有人的意见！”
程焕然向来都温润尔雅，少有发脾气。自他长大成年，还是头一回在家里如此大声！
其他人都愣住了，包括两个小宝贝。
程天源看着跟自己十分相似的年轻脸庞，一时竟也愣住了。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子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他已经老了，现在不仅外头的社会是年轻人的天下，就连家里也是年轻人做主了。
儿子说得不错，以他现在一个人的能力，早已没法子照顾好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家。因为他自己也步入老年，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今的他，工作力不从心，生活上也渐渐不得力，精神比不得以前，做事干活也开始跟不上社会潮流。
就好比阿虎说的，他现在除了哄孙子玩，收收铺租房租，其他真的什么都不会，就连出门用手机扫码，也得儿子或女儿帮忙。
又好比陈民说的，他早已被这个社会淘汰，没法跟年轻人一样做网上生意，只能从事技术含量少或者别人设定好的模式来赚钱。
如果没拉上大儿子在一旁帮忙，他的鸭场八成开不下去，因为他年纪大了，干不了力气活，脑力更跟不上新时代的潮流发展。
他轻轻叹气，将怀里的小不点儿递给薛扬，步伐疲倦往外走。
“爸……”薛扬忐忑低喊。
程焕崇是年轻的菜鸟，被自家老爸和大哥吓了一通后，只来得及抱紧怀里的小宝贝，心里慌成一批，连怎么开口都忘了。
薛扬作势要追上前，却被程焕然一把拉住了。
“让爸一个人冷静冷静吧，别再去烦他。”
薛扬苦笑：“哥，你刚才……会不会太过了？头一回看到你敢这么怼爸，我心里头估计比你还要悬！”
“不碍事。”程焕然淡声：“爸他只是一时冲动，此时需要我们摆出坚定的立场，将他的自以为是吓唬回去，然后就没事了。”
程焕崇哭笑不得，低声：“大哥，你会不会太……那个了……爸没自以为是吧。”
“非常明显。”程焕然分析：“他自以为自己仍年轻，仍能有精力和精神照顾好奶奶，所以打算一个人揽下来，带着奶奶回程家村去。他忘了他已经快六十了，他自己也到了需要被人照顾的年纪。他更忘了奶奶的实际情况不允许他和奶奶任性妄为。一旦去了陌生的环境，一旦没有热热闹闹熟悉氛围，没了细心照顾和看护，奶奶病情的恶化速度会加剧，甚至会很快精神萎靡不振只能躺床。后果可想而知，不用我多加解释。”
薛扬坚决摇头：“反正回程家村肯定不行。”
“我也不同意。”程焕崇捏着小家伙的小拳头，低声：“不过，这事咱们都站在妈那边，没人给爸一丢丢支持，他会不会暗自生我们的气呀？”
“不会的。”程焕然道：“他只是一时脑袋发晕，等他冷静下来，他不会怪我们的。”
薛扬垂下眼眸，低声：“其实，爸……他应该有老家的情节在。他毕竟是传统的男人，因为事业因为家庭不得不背井离乡。偏偏这里是妈的娘家，不是他们选择奋斗的另一个城市。可能有些思想迂腐的人会笑话他靠裙带关系，甚至以为他在外头入赘。他和奶奶都选择回去安葬，多半是不想让村里人误会太深。”
其他两人沉默了。
直到程焕崇怀里的小家伙生气扭动起来，然后气呼呼哭起来。
“呀？！小朋这是怎么了？二哥！他哭了！”
薛扬急了，匆忙将女儿递给程焕然，转身接过小儿子。
“不是刚吃饱吗？怎么哭了？会不会是纸尿裤太满了？来来来！我瞅瞅看！”
程焕然忍不住提醒：“可能是他们没来过健身房这边，环境太陌生了。也可能是小朋想妈妈了。”
薛扬连忙往外走，道：“我抱他去找潇潇。你们去找爸，安慰安慰他！”
不料，程焕然和老三都难住了，脚步挪不开。
薛扬回来的时候，发现他们抱着小羽在发呆，而小家伙已经在大伯的怀里睡着了，肉呼呼的小嘴巴挂着口水滴。
“你们——没去找爸呀？”
程焕然为难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跟爸开口。”
老三吞了吞口水，低声：“二哥，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
“没有。”薛扬压低嗓音：“之前给小朋小羽取名字的时候，奶奶就一直强调孩子得有一个姓‘程’。她还絮絮叨叨说爸爸不是入赘薛家，当时爸的脸色很难看。”
程焕崇郁闷叹气：“奶奶是生病了，老年痴呆症。她说的话，爸怎么能当真呢？我觉得奶奶得病后，爸的情绪真的很糟。”
“多种因素影响吧。”薛扬无奈叹气：“奶奶突然这样子，爸心里上接受不来。另外，奶奶的话压在爸爸的心头上，无形给了他很多压力。爸妈很少吵架，几年也不见得吵一回。这次吵了，而且妈还哭了，显然挺严重的。”
程焕崇瞄向自家大哥，低声：“刚才……你会不会太过了？我觉得爸好像很难过。”
“不会。”薛扬连忙摇头：“爸难过的不是大哥对他大声……是没人支持他，他接受不来。”
程焕然低低叹气：“我觉得我们貌似搞砸了。”
薛扬和程焕崇对视一眼，都一并沉默了。
好半晌后，薛扬忍不住问：“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程焕然想了想，提议：“要不，我们去找妈聊吧。安慰妈比安慰爸容易多了。现在除了妈，估计没人安抚得了爸。”
“对对！就这么办！”
“是是是！找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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