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修士手忙脚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后也无济于事。
王伽如今在九层黑塔的塔檐趴着，迷蒙的雾气让他宛若置身某种琼楼玉宇的仙境之中。
头脑在不知不觉间出现恍惚感，手脚更是轻飘飘的没了力气。
“不行！”
王伽强忍着身体的异样，艰难的操纵着宛若棉花般的自己，将自己的手从剑柄拿开，身体一倒直接让手臂趴在上剑刃。
左手手掌按在锋锐之处，猛地一划！
鲜血的腥味瞬间盖过雾气湿漉漉的感觉。
王伽胸口起起伏伏不停，忽而睁大双眼看着周围的白茫茫的景象。
“我究竟从黑塔里放出了什么……可惜只有这第九层是黑塔护身阵法的薄弱之处，不然从一层破开裂缝，就可以直接见到素素了。”
王伽的眉目凌厉，骨相绝佳，此刻眸中宛若有风霜拂过，将她带回过往的剑峰。
手指骤然用力抓握，鲜血从她原本的伤口处越留越多。
他深吸一口气，心下一横。
“不管了……反正齐家的阵法已经下好，只待时机一到就会自动触发，有没有我在场，都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素素。”
“素素看不见东西，黑塔里面有什么东西欺负她，她一个小医修再厉害又能有什么办法……”
“我要保护她……”
先前信任江素的是他，如今反悔的又是他。
他的血迹做墨，将手掌按在黑塔的墙壁上，另一手指尖做笔，开始临摹一个阵法。
此阵名为缩骨，可以让人从一个极小的地方进入阵法后的空间。
现在黑塔的保护阵法出现漏洞，借用其原本阵法的力量再塑一个小阵法则是最稳妥的方法。
血液做墨，功效非比寻常。
王伽回过头，看向记忆中方折的位置，随后拔剑，毫无犹豫的踏入其中。
……
方折周身亦是白雾一片。
忽有佛音传来。
“方折，你可知你师父时仞而今在何处。”
他的寻着声源的位置飞去，入目是颜色略显黯淡的金光。
先前已经化作法相的十八位护寺罗汉立在两旁，中间盘坐着几位身披袈裟的老和尚。
此地已是黑白双塔后的塔林。
方才说话的那位，正是袈裟制式颜色最为庄重的善念方丈。
善念老和尚的表情并不严肃，甚至还隐隐带着笑意。
方折立在他们的面前，一手提刀，另一手指尖掐诀。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把江素放出来，我带你们去寻他。”
谁料几位老和尚却同时摇了摇头，善语老和尚道:“你说的地方不过是你师父的故居，并没有他真正的肉体，甚至没有他残存的神魂。”
善念老和尚指尖掐诀，空中突然出现一个金钵，其中装了一半的清水。
“你师父作恶多端，将无间教全教上下一共一千多人炼制成傀儡，其中更有上百修士的神识被他湮灭取而代之。他作恶多端，一直是我们镇魔寺难以容忍的存在。”
善念老和尚指了指钵中水，水中瞬间幻化出了一段画面。
波光水影，如梦如幻。
是方折宛若走马灯一般断断续续的前半生。
“疯刀方折。”
“你同佛法有缘。有菩萨听闻你的经历，给我等以愿，希望你能够学习佛法，入我佛门。”
“无间……乃地狱之称。”
“你能从地狱中干干净净出来，正同我佛中的地藏王菩萨的发愿。”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你清了人间炼狱其中的魑魅魍魉凶神恶鬼，此乃大功德。”
善念老和尚循循善诱，双目慈祥的看着这位红衣修士。
方折没有言语，只是席地而坐，双目聚精会神的看着自己的过往经历。从他在无间教中学习炼器，操纵火焰，到他溜到城外的山林中同幼鹿玩耍。
是了，他小时候有过一只幼鹿做玩伴。
似乎他那时每日都会抽时间去找那只幼鹿，陪着它一同去静谧的溪边饮水，用手轻柔的捋顺着它湿漉漉的毛发。
盯着它灵敏矫健的逃过林间徘徊蟒蛇的毒牙巨口。陪着它寻一处最鲜嫩的绿草，大快朵颐。
他说:“小鹿好乖。”
小鹿的眼里清澈见底，只映了他一个人。
某一年的秋日，他同师父多学了几个时辰炼器的凝塑制形之法。来到城外的山林深处，再不见那只小鹿。
唯有断在地上的鹿茸，周边的血迹早就干涸深了颜色。
一旁，是只纯绿色的巨蟒，腹中鼓鼓，盘踞在干枯的树上，垂耸着尾巴。
他的玩伴，成了这条绿色巨蟒过冬的食物。
少年方折没有动作，紧紧盯着已经闭上双眼幽幽而眠的它，久久未动。
生命的法则，他从这一刻开始领悟。
可惜他没了小鹿，再不见谁能满眼清澈如水，波光粼粼映一方身形。
金钵中的画面变幻。
陆陆续续过了他的半生。
方折心里有些奇怪，他见到了某些过于陌生的画面。
譬如他和自己的师弟徐叔夜一同安慰一个黑衣少年，他自己更是将这黑衣小少年抱在怀里用衣服暖着。
他无微不至的教小少年如何用无间教的天罡三十六式，甚至还演示了不知多少次独门身法。
除了炼器，可谓是倾囊相授。
“这小少年是谁？王伽？”方折在心中问自己。
应是王伽……但总有种异样的感觉。
老和尚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修真界即将改天换地，众道皆有修士飞升，我佛道若无人应这天赐机缘，岂不是可惜。”
“方折，入我佛门，修习佛法，不日追随心中所念之人一同飞升入上界，你又有何迟疑呢？”
红衣修士渐渐将自己的神识从金钵水镜之中收回。低着头似乎有所思考，眸中目光深邃，心绪不为人知。
他道:“我要江素。”
下一刻，红衣修士猛地站起，手里提着一把残刀，转过身直指黑塔的背身。
“开门，将我送进去。”
“……”
众人黔默不语。
过了足足有两刻钟，
善念却在这时直言道:“你师父在黑塔第八层，你若从九层进入，刚好可以寻到他。”
“疯刀方折，老衲好心提醒你一声。江素已经在从一层往九层走，而今黑塔护身阵法开，一层已经再不能进人。”
所以，他可以从九层进。
领悟到这件事后，方折立刻凭着记忆中的方向直飞向黑塔九层，没有再看这群老和尚一眼。
他对佛法，没有兴趣。
就算天下人都飞升了，那又有何妨，他只要小医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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