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好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之事，路清言领命而去，而李正一却忽地听见门口处好像有动静，遂在关好窗户之后，轻轻开了门。
只是，除了满院子的风吹树动，摇曳生姿，再无其他人的身影……
虽然心内有些疑惑，但稍微缓了几秒，李正一关上门，小声叹道：
“许是……风吹的吧？”
愣了愣神。
李正一重新坐回书案之前。
但并未提笔，只是呆呆地坐着，思忖着近来之事，觉得颇为不解。
比如说，李正一想不通，为何默绰可汗明知大周并未册立皇太孙，却在朝堂之上，提出要把自己的小公主嫁给大周皇太孙？
是巧合吗？
还是说突厥之中……
有人知道李正一的存在？
若是如此，倒是细思极恐。
还有一事，正当突厥使臣大胡子吐屯借着“夜明珠”之事做文章，迟迟不肯决议出兵之时，宫里的蔡给使，就突然决定刺杀武则天……
然后，很快，这件事情的所有责任都被推到了疏勒国三皇子身上。
正因如此，大周和突厥之间的“互相猜忌”便可顺理成章地放下，还能在出征大典之上，正式结为联盟，共同对付北境的契丹……
这两者之间，怕是必得有点什么牵连，不可能是纯粹的巧合吧？
蔡给使此举名义上是刺杀武则天，可最后取得的效果，倒是不错。
反而像是无意间有所成全，推动了大周与突厥之间的两国结盟。
那么。
蔡给使。
到底是谁的人？
他进宫到底是要做什么？
疏勒国已然被大唐灭国，那进宫之前，蔡给使和他的父亲萧梵清，定是要靠着某一方势力才能得以保全，否则，当年疏勒皇族全部被杀，他们父子俩不可能有机会逃出生天……还侥幸存活下来。
且蔡给使潜伏在武则天身边这么多年，都没有动手刺杀，很显然，他进宫并非只为了刺杀武则天和李治……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或者，他在等待某个时机？
想及此。
李正一忽地想起，蔡给使的这件事情，或许还有一个人会有线索，那便是易少棠，毕竟之前那颗夜明珠之事，萧梵清正是利用了“林江之死有疑点”来引诱易少棠去帮他和太平公主之间牵线搭桥……
虽说易少棠。
此番是做了冤大头。
但是，他应该知道一些关于萧梵清的线索，或多或少，都有助益，想必很多事情，若是去问问他，说不定会有一些新的思路……
再说了，先前和祭酒闲聊之时，祭酒甚至把易少棠都托付给了他，希望李正一可以在“李武相争”的漩涡之中……护他周全。
然而。
这谈何容易？
李正一颇有些头大，如今他这个暗处的皇长孙，不仅没有名分，更没有任何实权，一个要啥没啥的皇长孙，虽还不至于是自身难保，只不过，又有何余力，能真正地护他人周全？
说句实话，如今境况，能尽全力守住自己想要守住的，已然足矣。
至于其他的。
只能静待时机。
正此时，他扭头看着窗外，已然傍晚时分，日已落山，天色昏暗，估摸着很快就要到夜禁时分了……
于是，李正一当即决定，明日再找时间去祭酒府上，问问易少棠。
反正。
很多事情。
也不必急于一时。
…………………
亥时二刻。
洛城仙居客栈。
天字一号房，门微微敞着，可屋内却只点了一盏烛火，随风摇曳。
胡天韫仍是一身突厥男装，静静地坐在书案前，用右手托着下巴，没精打采地盯着烛火，整个人看上去闷闷不乐的样子……
还时不时地。
拿起一根小竹棍。
无聊地挑着面前的蜡烛灯芯……
与此同时，蜡烛火焰之上，也很应景地飘出一两股黑乎乎的尘烟。
少时，大胡子吐屯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直接走进微掩的房门，只消一眼就看出了胡天韫的不高兴，遂行礼后轻声问道：
“公主，还在生闷气呢？”
胡天韫仍是趴在书案前，没有抬头，只微抬了一下眼皮，悄声道：
“胡子叔，如今咱们还在大周，别叫我公主，还是叫我天韫吧……”
大胡子吐屯满脸宠溺地看着胡天韫，递给她一封信笺，轻声回道：
“是，胡子叔遵命！只不过，公主你先看看，这是大可汗的来信，若是你再不动身回去，大可汗可就真的要生气了……”
这时。
胡天韫懒懒地站起身。
轻轻地接过大阿胡子吐屯手中的信，漫不经心地打开，嘴里嘟哝：
“胡子叔别担心，父汗这些话，都是吓唬你们呢……我就不回去，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本就是我逃出来的，父汗也不会责罚你们的！”
吐屯轻轻一笑，回道：
“天韫，不是胡子叔不帮你，这回偷跑出可汗王庭，确是你不对！”
胡天韫没有立即回答。
而是默默地看完了默绰可汗给她写的信，然后，转手就烧掉了。
片刻后，才缓缓说道：
“才不是我的错……谁让父汗非要把我嫁到这大周来和亲的？”
大胡子吐屯叹了口气，说道：
“公主此言差矣，大可汗自有他的道理……更何况，此番来大周，公主也见到了你未来的夫婿，可还满意大可汗的安排？”
胡天韫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顾左右言他，疑惑地问道：
“胡子叔，父汗怎知大周皇帝会同意和亲，还有，就算你们知道李郎君是皇长孙，又如何这般肯定，李郎君一定会成为大周皇太孙？你们到底有多少秘密……独独瞒着我？”
听着胡天韫此问。
大胡子吐屯面露犹豫之色。
良久，才沉沉一叹，悄声道：
“公主，你如今还小，国与国之间的事情或许不懂，但你要记住，大可汗的所有筹谋，断不会害了公主的，眼下，公主只需告诉胡子叔，对大周这个大才子李郎君，未来的皇太孙……可还满意？”
听及此。
胡天韫也没想多问，喃喃道：
“反正你们是本公主的长辈，说什么都有理，我不问便是了……”
其实。
在从可汗王庭跑出来前。
她就死缠烂打地问过父汗和丞相。
结果，不管胡天韫怎么撒泼闹腾，她的父汗默绰和丞相阿史那霄，都始终不肯把整件事情的真相，对她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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